如果逝者能说话 ——《逝者证言》书评

科普科幻青年之星

2019年6月25日

文/刘爱琪

谈到死亡,虽说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但天灾人祸仍会令人悲愤不已。从妙龄空姐夜间乘顺风车遇害横尸郊外,到北大高材生弑母于家中其母尸体一年后才被发现,再到南大学生遇害后被碎尸而凶手至今逍遥法外……这几起骇人听闻的谋杀案,让我们在大骂杀人者的同时,为逝者感到悲痛和惋惜。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凌辱和摧残,变成了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首。痛心疾首的我们不禁想,如果逝者能说话,能亲口控诉他们所遭受的暴行,那么他们的冤情是不是就能昭雪,施暴者也将无处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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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逝者说话,这如其可能?是茅山道士的借尸还魂之术?抑或是盗墓小说中的大粽子复生?影视剧中的幻想可以让观众逞一时之快,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却无迹可寻。然而,21世纪的科学告诉你,通过应用现代医学技术,我们就能让尸体说话。《逝者证言》正是这样一部讲述法医如何让尸体说话的科普作品。在一桩命案中,尸体是整个现场的中心,施暴者所有的暴行都或显性、或隐形地反映在尸体上。一谈到尸体,我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可能是恐怖电影或惊悚小说中的桥段:停尸房里,一个头发遮脸的白衣女子缓缓向你爬来,边嘶吼着边拨开自己脸前的头发,露出一副白皑皑的骷髅头。《逝者证言》不同于这些灵异悬疑小说的地方就在于,尽管书中描绘的尸体五花八门——腐尸、残尸、干尸、浮尸、白骨尸,尽管法医检查尸体的各种方法具有十足的画面感和冲击力——解剖、开颅、锯骨、甚至高压锅烹煮,但作者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重口而重口,而是作为一名法医,向公众发起一场生动形象的科普。

法医,就是那个让尸体说话的人。一个拥有具有扎实知识和大量经验的法医,可以通过尸体现象来较为准确地判断死者身份和死亡时间,可以通过尸体上的损伤来推断死因。而且,现代医学知识加上重构现场的推理能力和行为心理学分析,我们不仅能让尸体说话,还能让尸体“行动”起来,在法医的脑海中演示它被施暴的经过。作为一本科普作品,《逝者证言》更注重介绍法医在让尸体说话时运用的医学知识,并从法医获得的尸体证据来展开案情,每一步的推理都有证可循,每一步的推理也都依赖于尸体所给出的证据,从而展现出了现代法医断案的科学方法:物证和逻辑推理相辅相成、交互进行。

尽管法医的工作是重要,但是他们常常因为长期跟死人接触而被认为是冷酷的、怪异的,甚至是“晦气的”“不吉利的”。《逝者证言》就“致力于”揭开法医神秘的面纱,破除公众对法医形象的误解,以“刑侦实录”的方式塑造了一个个生动、鲜活的法医形象:法医实习生赵伟和杨光作为初来乍到的“小白”,面对腐尸也会作呕,解剖尸体时也会手抖;市公安局主检法医师王小美不仅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作为法医大佬的她勘察现场时有条不紊,尸检解剖时冷静沉着。并且,由于法医的鉴定往往是法律仲裁中最为有力的证据和标准,有时,法医给出死亡或者伤情鉴定和家属的预期不符。因此,发生在常规医院的医闹现象,在法医的日常工作中也层出不穷,法医的专业鉴定与大众关于死亡的知识之间存在鸿沟。这也是本书作者秦明作为一位法医,急于向大众普及法医知识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这本书让我们看到,法医工作的难能可贵之处,不仅在于他们能为常人之不能——面对、触碰各种让人见之可怖、闻之作呕的尸体,有时手上的恶臭会让他们无法端碗吃饭、几天都难以消除,更在于他们力图“透过现象看实质”,通过一次次的尸检和现场勘察,抽丝剥茧、力图还原案件真相的坚守。当生命已逝,我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找寻真相了。法医让尸体说话,而尸体所说的将成为凶手无可抵赖的、最为有力的证词。人们崇拜福尔摩斯这类大侦探,认为他们能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和清晰的推理逻辑,为无辜的受害者伸张正义。但其实,法医同样甚至更加值得我们尊重。因为在找寻真相这件事上,他们始终身体力行。

用科学的方式去说鬼话,用现代医学去安抚人们对死亡、对未知的恐惧,这种科普题材虽然很科学,但是也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以“科学家下乡”扫除愚昧的立场进行说教,甚至高举着科学至上的大旗进行强行解释,步了《走近科学》的后尘。因此,这类题材的科普是很有难度的,想要写出一部“别有天地”的科普作品实属不易。如何在大众文化和科学写作之间选取一个最佳的中间状态?如何在传播科学和引人入胜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这令许多科普作者绞尽脑汁。然而现实却是,神秘感和科普之间似乎生来就互不兼容。在进行科普的同时往往会牺牲可读性,很容易让读者觉得索然无味。

《逝者证言》作为“重口味”科普作品中的一员,其作者秦明也在努力尝试在故事和科普之间找寻一个平衡点。他将一个经过文学处理的、带有虚构色彩的刑侦案例与现代法医学的知识穿插进行,这种构思可以说是科普作品为寻求可读性而进行的一种尝试。然而这种尝试却略显生硬,科普的部分仍然是教科书式的,并没有完全和刑侦案例的故事性相融合。科普性和可读性仍然是两个泾渭分明、相互独立的个体,没有浑然一体的巧思和美感。在科普作品已经将可读性提上日程的今天,怎样将科普和可读熔于一炉,这仍需要优秀的科普作家去思考、去构思、去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