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三天之后次男就彻底清醒，阿一这几天每次都傻坐在三条床边大半天，醒来之后的次男比之前还要活跃，每天都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看起来身体也好了许多，阿一的一颗心才沉了下来。

东京国际的高层被暗杀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的新闻媒体沸反盈天，人造人的实验也被迫终止，连那些沉在东京湾像速冻牛肉一样的尸体照片也被次男扒个精光。有官方面表示政府完全支持此实验，实验完全合法，而此时的日本政府完全回避采访，并表示政府毫不知情，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众矢之的的东京国际也越来越沉默。

“政府还是在派人搜查我们。”

“还不死心么？”

“想来没有，毕竟创造出我们花了太多的精力。”

“但我们也的确执行了很多任务了。黑帮倒卖那次，明明不用赶尽杀绝的，为什么要下达那样的指令。”

“还不是为了钱么。那个山崎，数不清收藏了多少机械舞姬。”

“实验这样被爆出，剩下的那些实验体该怎么办，放他们出来么？”

“不知道。”

“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么？”

“我呀，我要回神奈川，重新读书，好好享受生活。没病没灾，不痛不痒的活着真好。顺便，我要交个男朋友，嘻嘻。”玲子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突然闪过了一丝羞涩。

“你呢，和你的朋友回箱根么？”玲子超阿一努努嘴。

“嗯。”

“祝你一路顺风，到了给我写信呀。”

“嗯，我一定。”

22.

阿一这几天总会收到由美子的短讯和消息，邀请他见面。言语里溢满了关怀与思念，还有深深的愧疚。有时候阿一会不小心陷进去，以为那是幼年模糊回忆里的母亲，然后徐脑海里又出现那个歇斯底里而又疯狂的女人，那些消息，阿一终究是没有删掉，可能太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自己。

由美子彻底中断了实验，也不知所踪， 偶尔会给阿一打个电话，或者语音留言，只是阿一犹豫再三又摁掉了。

三条总是旁敲侧击的告诉他，去见一面吧，没什么不好。

“你真的不恨她么，没有这个实验，我们可能还在乡下，也不会经历这些九死一生。”阿一问三条。

“但是你来了。”三条笑着看向阿一。

阿一突然有点想哭。

23.

今天是阿一工作的最后一天，他接到了一笔特别的订单，一份三文鱼寿司，来自入江由美子。

池袋的一个普通民宅，阿一想不出由美子就住在这里，他原以为由美子应该住在银座附近那样的高层里。

阿一深吸一口气——

敲了敲门，片刻的沉默，然后是一句轻快的“来。”由美子穿着睡衣，坐在大沙发上，“送餐的男孩儿，你在听我讲话么？”

“我不想听。”

“就当是听一个老太婆纾解内心吧。”

“对不起。我——”

“请原谅我吧，对不起，我诚恳地向你道歉。”

由美子的目光追随着阿一。阿一默不作声。

“三文鱼寿司真的非常美味，我知道你也非常喜欢，不是么？”由美子向前推了推装着外卖的盒子。

“要不再来杯咖啡？”

“这组合很独特。”阿一终于开了口。

“独特？应该说是独一无二，而且，这就是你的风格。”

阿一闻到了茶几上百合花和由美子身上的香气。

“我真的度过了非常难过的一夜又一夜，漫长而又艰难，我知道我之前犯下了大错，剩下的实验体已经全部医治并送回了老家，实验组也全部解散，报酬我一分都没要，我所总结的数据都被我销毁了。我一直不知道该怎样见你，订外卖之前我还在想，你到底会不会来这一趟，我把订单的名字写了又改，改了又写。”

阿一收拾好了盒子，“再见。”

由美子装作非常难过而又惊讶的样子，“你不打算让我给你签个字么？”

“哦，不好意思，忘记了，请在这里签字——”

由美子在单据上签了字，“记得常回来看看我，如果有什么能帮上你的，请一定要提出来，就算不来也没关系，我会给你打电话写信。”

“我没说原谅你。”

“阿一，你只要说谎，耳朵就会动，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了。”由美子开心地笑了。

东京的酷暑终于要结束了，气温跌下了三十度，阿一没来由的心里一阵轻松，好像很多事情都放下了，嘴也忍不住地咧开。一切都要结束了，终于都要结束了。这个，就算是今天的最后一单吧。

24.

大家都收拾好了行李，次男和亚美打算回札幌老家，三条和阿一要回箱根，上野的小公寓已经退了租，次男缠着阿一，强烈要求他去找他玩，阿一再三保证，次男才心满意足。

亚美锁上了门，“走，回家。”

男孩子们响起了洪亮的声音，“回家”。

诺大的东京，第一次让人有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