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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月光洒在甲板上,空气中海水的咸味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涌入鼻腔。男人们被集中在广场上,游客、船员、警卫,女人和孩子却不知所踪。我们被持枪的暴徒包围住,每一个人的双手都被绳索紧紧捆住,丝毫没有逃脱的可能。
广场中央舞台上的男人同样戴着白色的面具,不同的是面具中央画着一副血红的十字架。他在台上静静地站着,虔诚地仰望着天空,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启示。
当圆月缓缓移动到他正前方时,他才向前跨出了一步。
“你们所有人都是被主选中的子民。”他开口道,声音沙哑却有力,“如今人间已经充满了罪恶与肮脏,政府,科技,还有那些亵渎我主的思想。你们是幸运的,主选中了你们,委托我将你们送去天堂,送去一个更好的世界。”
一切都好像经过排练,当这段话结束之后,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走上了舞台。他并没有被束缚,身旁也没有暴徒跟随,但却好像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愿,仿佛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甚至说,平静地像是已经准备好前往十字架所说的天堂。
十字架身旁的白面具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递给他,同时一台摄像机被推到他面前。
“你的一言一行都将被直播到全世界,信徒,借此机会表达你的虔诚吧。”十字架将手放在青年的头顶之上,随着他的手下移,青年也随之跪倒在地。
“我是被主选中的子民。”青年面对着摄像机说道,声音十分虚弱,“我愿意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主,现在,我将把自己的灵魂从这罪恶的世界中释放,跟随主的呼唤,前往天堂。”
说着,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匕首,将它紧贴着自己的咽喉。
十字架抚摸着青年的额头,像是在对他说,是时候了。
“救救我们!”青年突然朝着摄像机大吼出来,“我们在信天翁号上!救救我们!”
远处的瞭望台上传来一声枪响,男人的脸应声炸裂开来,整个人向后翻出数米,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在舞台中央。
“去,把他的老婆扔下海。”十字架向身旁的白面具吩咐道,他故意提高了自己的嗓门,好让所有人听清。
“没有人知道这艘船的位置,没有人能把你们从主手里抢走。”十字架站在从青年脑袋里渗出的血泊中,高声说道,“主不需要女人和孩子,至于他们是苟活在这罪恶的人世还是被送往地狱,全在于你们自己。”
“每一天会有一位选中者将自己的灵魂送往主的怀抱,先从违抗主的意志的人开始,希望你们能早些在主面前赎罪。”他继续说,“明天先从杀死了一位信徒的郑佚开始。”
琴琴,爸爸对不起你。
琴琴,爸爸对不起你。
琴琴,爸爸对不起你。
被押回由舱室临时改造的集中营之后,我便一直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我失去了所有的信念,因为现在摆在我面前唯一的选择就是念叨着那些幼稚而极端的信条,然后用匕首划开自己的动脉。我唯一奢望的,是他们可以履行自己的诺言,不伤害琴琴。
“你不会死的,放心吧。”霍夫曼用肩膀拱了拱我的后背,他的话语里仍充满着笑意,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去你妈的。”我骂道,“去你妈的。”
“你不会死的,郑医生。”他凑近我耳边,这一次,他的声音严肃了许多,“我得告诉你一些事,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
不知为何,本该表示感谢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便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人生中最后的时刻不能陪在家人身边,却只能在监牢里悼念失去的妻子,担忧生死未卜的女儿,还要忍受这个疯子,或许死亡真的是我最好的结局。
“去你妈的,你是不是觉得这很好笑?”我继续骂道,“我明天就要死了,我不知道我的女儿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他们会对我的女儿做什么。霍夫曼,我不想在这时候听你那些废话。”
“无所谓。”他费劲地将自己的身体扭了过去,靠在墙边,“那就等你明晚回来再说。”
那晚,我彻夜祈祷救援能及时赶到,正如先前祈祷那熊熊的烈焰可以停止燃烧一样。第二天,当十字架的手轻轻搭在我头上那一刻,我知道一切都将结束了。
目睹我死亡的将是全世界的人,还有头顶的海鸟,但没有谁能帮我,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郑佚,你是一名医生,是吗?”十字架轻轻拽住我的头发,问道。
“是的,我是一名医生。”按照他们的要求,我逐字答道。
“你将无数属于主的灵魂藏匿于人世,现在是你去主面前赎罪的时候了。”他郑重地说道,同时一点点将手往下压去。
膝盖离地面越近,心跳也就越快。
“我是被主选中的子民。”当我彻底跪倒在地后,他们便将摄像头推近,面对着漆黑的镜头,我说出了那段可笑的话,“我愿意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主,现在······现在,现在,我将把自己的灵魂从这罪恶的世界中释放,跟随主的呼唤,前往天堂。”
叶欣,我去找你了。
手中的匕首划过咽喉的一霎那,刀刃从刀柄脱落,掉落在舞台中央。我的身躯连同呼吸都在剧烈颤抖,身旁的海浪声提醒着我,死亡并未到来。
很快,一个白面具重新递来一把匕首。当我将要接过之时,一只海鸟从半空俯冲下来,抓起匕首便腾空而起,留下一声惊鸣。
“该死的畜生!”白面具朝着海鸟连开三枪,当它即将消失在云层之上时,惨叫一声便从天空坠入海洋,一根沾染着鲜血的羽毛缓缓飘落到我面前。
“主等了太久了。”十字架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位,对身旁的白面具说道,“你来送他走吧。”
白面具很快走到我身后,我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跪在前方,冰冷的手枪顶住我的后脑。
至少枪还快一些。
随着十字架点头示意,行刑官叩响了扳机。
咔。
咔。
咔。
咔。
每一声清脆的声响,都会让我的心跳骤然停止,但显然我的脑袋却一直完好无损。
“没装子弹么,白痴。”十字架骂道,他和他的主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装······装了。”行刑官取下弹夹,仔细观察了一番,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全是哑弹······这不可能。”
他重新装弹,朝天空开了一枪。枪口的烟还未消散,他便再次瞄准了我的脑袋。
咔。
“够了!”十字架怒喝道,即使隔着那张面具,我也能看到他那张困惑的脸。他掏出对讲机,“开枪,送他下地狱。”
话音未落,广场上的一切喧杂都被瞭望台上震耳的枪响掩盖。
而当子弹从我的胸口生生穿过却没带来一丝伤痕时,世界又再次恢复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