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尾随着小布鲁斯跑出牧神号飞船的岩石和Jasper父子二人，在他们追至玻璃动物园附近的时候就被母星帝国的守卫给拦下来了，由于Jasper不肯离开，守卫便将二人控制在玻璃动物园旁的一个玻璃库房，并成为轰动整个母星帝国的这起事件的见证人以及证人——父子二人对证人这一由母星帝国政府强加身份并非心甘情愿；幸运的是，由于Jasper年纪太小，被豁免作为证人出庭作证。

在不久之后启动的庭审上，岩石或多或少对小布鲁斯其人流露了溢美之词，这倒不是因为有意偏袒，而是因为他发自内心地认为，小布鲁斯并不如政府及其喉舌宣传的那样，是一个怪物、一个恐怖主义分子、为了一己报复之心而威胁整个地球生命以及皇室成员；相反的，他认为小布鲁斯是一个饱受命运折磨的天才，具有强大能力却仅用于追求正义的目的骑士，一个善良而公正的地球人，并坦言说自己实际上对这个人人口中所称的罪犯感到崇拜。

不过，母星帝国的法庭当然是不会在乎岩石这番富有感情的证词，高高在上的法官义正言辞地警告岩石：你只负责如是描述事实部分，至于你的个人观点及评价并不是本法庭所关注的重点，而且这些情绪上的论调也与查清案情无关，本法庭不予考虑。

纷繁复杂的公诉流程走完实在消耗不少时间，终于到了对小布鲁斯/段先生/方杰这一异常的地球人克隆体的判决宣告的时候了。

母星上已经经历了几个冬天；在仙女系第89号殖民星球上，Jasper升了学，而他的妹妹也开始咿呀学语；在地球上，全部曾经的克隆体囚犯——除了正在受到审判的小布鲁斯除外，都已经在地球上开始了新的自由的生活，甚至有新的地球人宝宝在出生，其中便有末日博物馆里的那位段先生新生的孩子。

第89号殖民星上的岩石一家及地球上的每一个地球人都守在星际电视前，紧张地等待着。

同样在等着这一消息的，是坐在母星皇室行宫书房中练习料理政事的皇储艾普西龙王子——是的，皇帝仅剩的儿子如今也如他愿去世了，接下来就等着耄耋之年的皇帝了，如果他想开始，倒是也可以让皇帝的“寿终正寝”提前的。

对于小布鲁斯的审判，他的心态和大多数人是不同的。首先，他对小布鲁斯暗藏着强烈的嫉妒——凭什么他能做到单枪匹马地挑战母星帝国并最终取胜；第二，也是更重要的是他痛恨小布鲁斯，认为这个恶毒的克隆体给他本人施加了一道恶咒——那条该死的机器人。

他曾不止一次亲临监狱质问小布鲁斯：那条履约监控机器人在自己的身体里究竟做什么。每一次，小布鲁斯只是微笑地看着王子，淡淡地答道：“不过是守护您诚信的小玩意儿罢了。”结果就是艾普西龙王子最终发现从小布鲁斯嘴里得不到半点儿有用信息，他感到自己受到嘲弄，对此狂怒不已。

如果由他来审判，毫无疑问，他想，一定要给小布鲁斯上最严峻的刑法，打破他那张自鸣得意的脸。

书房里的全息投影突然开启，帝国最高法院的判决来了：小布鲁斯/段先生/方杰反动帝国罪罪名成立，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执行的方式是由帝国赐予死刑犯一杯可口的剧毒药。

“太轻松，太轻松了！”艾普西龙王子坚硬的触手重重地打在书桌上，“就让他在睡梦中这样死去？没有痛苦，没有痛苦！”

暴怒的艾普西龙在书房里中疾走：“我一定要报复，一定要！”

他叫来自己的秘书，让其立即根据自己的口述草拟一份声明：第一，将所有地球人都降为二等公民，不能享有一等公民的待遇；第二，重新启动对史前地球人的各类科学研究，开放为了研究及商业目的对地球人进行完整克隆。

秘书草拟完毕后，艾普西龙签上自己大名，他太满意了：完美的复仇，在他的统治之下，这名死刑犯以及其他想效仿的任何人都不可以有出头之日。

艾普西龙还处在复仇的狂喜中时，全息投影又再次突然开启，这回是星球防护计划中心的指挥官。

这个矮小的老头着着急忙慌地汇报：“尊敬的王子殿下，有几枚火箭刚刚突然失控，撞击了附近的一颗小行星，而这颗小行星正以加速度往我们星球飞来。”

“你说什么？击落它，击落它啊！”

“我们做不到，我们的计算机完全失控了，我们……我们测算了一下，这颗小行星不会对整颗星球造成严重撞击，但是确实会在着陆地点撞出不小的陨石坑，我想您还是赶紧撤退……”

“什么意思，与我何干！”

“我们测算了行星轨迹……它确实是……会降落在您所在的位置……”

艾普西龙拉开领口对镜一照，在他颈动脉处的皮肤之下，履约监控机器人在闪着红光，他陡然明白了小布鲁斯的话：“不过是守护您诚信的小玩意儿罢了”，还有小布鲁斯在玻璃动物园地下的诡秘笑容。

“我是与魔鬼做了交易啊！”艾普西龙冷静下来：“撤退是没用的，逃得了这一次，仍然有下一次。”

他恼怒地拿起刚刚签好的声明，一把撕碎并丢入回收站中。

“啊，王子殿下，刚刚收到消息，一枚火箭自行发射将这颗小行星击成了三块……在大气层中就能燃烧殆尽，没有危险了……”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艾普西龙一头倒在靠椅上，大松一口气，他自行安慰道，“算了，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呢？”

在被来自地球和其他殖民地星星的贺卡、鲜花及各类充满异域风情的奇特礼物堆满的狱房里，小布鲁斯/段先生/方杰看到玻璃墙外的北方天空落下三枚极其炫目的流星，像白日的烟火一样消失在皇家行宫的上空。

“嗯哼，他终归还是试了一次是不？这个蠢货。”方杰笑道。

小布鲁斯/段先生/方杰微笑着喝下那杯黄家赐予的毒药并在床上躺下。

狱房在1000多层这所监狱的顶层，在小布鲁斯/段先生/方杰头顶上，媒体的采访飞船正将小布鲁斯在狱房内的一举一动和任何声响通过全息投影的方式报道给帝国版图范围内的所有观众。

飞船上有记者问到：“嘿！小布鲁斯，你最后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小布鲁斯/段先生/方杰念起一首八百万年前的地球上的诗句1：

“帝王自己的愚蠢——

令人感到惊骇，

傍晚的太阳——

唱颂歌的人更为珍爱！

每天傍晚

被黑暗折磨的

傍晚的太阳——

绝不会低首向着群氓……”

在星际电视上看到小布鲁斯平和地闭上双眼，停止了呼吸，Jasper的家里笼罩在悲伤的情绪中。默默落泪的Jasper突然问：“爸爸，我有一点疑惑，小布鲁斯真的是罪犯吗？”

“噢，儿子，这个问题，应该要问自己个人的良心。”岩石答道。

注释1：节选俄国诗人茨维塔耶娃的作品《门生》，苏杭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