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枕斧的秘书踩着高跟鞋进了办公室，那个一直隐藏于人后的公司负责人站在窗户边上，对着窗外大片的树林发呆。

“先生，”秘书轻轻地开口：“已经解决了。”那人点了点头，仍旧看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4090怎么说？”

秘书笑起来：“她说她不擅长卧底，下次不要找她。”沉默了一会儿，秘书又说道：“先生，既然已经解决了Z26，您还需要受那份罪吗？”她想起那种方法就不忍，生生剥掉一层皮肉，得多疼啊。“当然要，这是一定要做的。我一直在隐藏，但现在，时机已经成熟，该向这群租客宣战了。”叶枕斧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笑得阴冷：“现在，他们也差不多要开始了吧？”

“嗯，苏鸣已经看到转播了。”

苏家的倒戈猝不及防。

雪氏人和克隆人堪称狼狈地逃出边缘区，那个破旧的中型飞船像是破釜沉舟般地直接冲往主星计算机所在的大楼，但即使到了地方也被早就接到消息的联盟军一顿狂轰滥炸，但突然不知哪里冒出来了成群雪氏人与联盟军混战一团，飞船喷下粘液粘住了计算机能源板就猛地拔高，吊着块几吨重的板子仓皇逃出主星。

但出逃的过程并不顺利，H19的飞船在主星的一个小卫星附近被打烂，靠着微薄的引力勉强迫降，就被苏鸣和主星军长带领的联盟军截住。不远处的太空中，克隆人和雪氏人的舰船跟联盟军互轰，但除了更多的死伤，这种战争毫无意义。

苏鸣知道，H19也知道。

他们走不了了。

除了那些被调度出去的雪氏人，其他的，包括族主，包括盟友克隆人，都会死在这场战争里。

H19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类，许久。

她眼泪被小卫星的引力轻托住，慢慢地下降，最终砸成一团花。

“这不公平。”

“为什么入侵者摆出这样的姿态。”

“为什么要让我们的生命，供养你们的生命。”

“你们有千千万万的选择，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我们！”

“为什么！”

远处射来的一枚榴弹瞬间把她炸裂在未尽的话里。

H19死了。

苏鸣举着酒杯，坐在庆功宴的主桌，身上不再是紧绷的人造人制服，而是一身笔挺的军装。远处叔叔苏河对他微微地举杯敬礼。

苏鸣的职位比他高两级，这是他作为一线领队应得的。

手上的终端突然响了，他告歉后来到洗手间，打开了信息：高强度的能源有机会刺激劣等雪氏菌进化；湿度大的地区雪氏菌孵化的成功率更高；幼生雪氏菌喜有植物的生长环境……

几千字都是有关雪氏菌繁殖的资料，他带着怀疑拉到最后，落款是新空公司。

苏鸣愣住。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抬手关掉了洗手间的灯。

黑暗里，他的眼睛闪着莹莹白光。

他忽然就醒了。

洗手间的玻璃应声而碎！

苏鸣抖着手，看着镜子碎片里反射出来的白色微光，忽然就想到了H19那天在星河下美丽的眼睛。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谁，所以那么肆无忌惮地靠近他，她一直以为是战友的自己突然倒戈，H19应该会很难过吧……甚至在死之前，都没有在主星军长面前说出他是族母。为什么不说呢？不确定？害怕？担心自己不能承受自己不是人类的事实？

苏鸣捏紧了拳头，他一路冲到新空公司的会议室，他知道叶枕斧在这里，叶枕斧为什么要杀Z26，为什么要给他发信息，为什么4090明明醒了，还会为叶枕斧效力？

他的答案还没冲进会议室就已经得到了。

他看到了Z26的脸。

叶枕斧晃着酒杯，慢慢地走近苏鸣：“H19并不认同我的计划，她不喜欢没有选择的强制进化，她带走的人，都是想安安稳稳活过漫长生命的同族。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把你也送到一个有水有光的地方。”

“为什么？”

叶枕斧笑起来：“你还太小，族母是很稀少的，每一个出生的使命就是为了孕育族主。族主是为了守护族人，但是他们守不住，我们太弱小了。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卵，从人类的身体里醒过来，度过漫长的童年，不是很好吗？”

“我爷……苏泽？”

“他以为你会像个小孩子一样长大，但是你没有，五十多年过去了，你看，你还是小孩子的模样。苏泽舍不得杀你，就把你冻住，是我把你找出来的。”

“先生，”叶枕斧的秘书走过来：“我们已经准备妥当了。”

“好。”

苏鸣冷眼看着，叶枕斧递过来一杯酒：“喝吧，以后，你是想视我为敌为友，都是以后的事了。”苏鸣刚刚接过了酒杯，叶枕斧转身就走，苏鸣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在他的手腕上看到了什么。

是一串数字……好像是……

1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