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区，二区，三区……未茗一边走数着这些自己熟悉的区域，她抬头看着大厅里这些古老的巨石圆柱阵列。每一个巨大的石柱上面都雕刻着不同的神话故事，那些不同姿态的天神和妖怪的形象有的端庄挺拔，有的高傲威武，有的妖娆美艳，有的狰狞可怖，或者喜悦或者爱慕，或者悲伤或者惊惧，形象，动作，表情，仪态全部都细致入微惟妙惟肖。那些神话和史诗从远古延续到未来，有的穿越不同的时空主角是同一个形象，有的故事主角相同在不同的雕刻中却又有着千变万化的形象。未茗每次经过这里都会从眼前这些成百上千古老的直径超过50米的石柱组成的矩阵中感觉到一种神圣的庄严。

就在她眼前的这一个石柱脚下的地面上一排排的已经石化了的远古巨蛋依然能看得出它们千万年前的形象和样子，它们保持了那一个生命过程自然发展之后它们应该拥有的样子。那些高大的直径可达10米的巨蛋可比现在的后代要大上将近一倍，也许它们就是当年孕育了黑巨人那样的英雄的时代历史的记录吧。

未茗穿过数以万计的巨大的巨蛋的矩阵向另一个区域走去。这些孕育生命的奇迹的神秘容器全部都通过粗大的生物管线和神经与母体相连。未茗还记得自己在巨蛋时的哪种与母体的情绪的互动，她的手摸在一条母体管线布满纹路的外表面上那些表面和内部的血管正流动着循环着生命的液体滋养着这样一个作为文明核心的生命系统。未茗感知着她的搏动与奔流感觉到她的神经系统的冲动的信号，她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伴随她生命的整个初始阶段的哪种温暖的安全的世界的感觉了。她觉得母体的深处好像有她一直所想要寻找的那一个她无法真正意识到的部分。她又一次的感觉到了本身对与生命的困惑。

未茗走到了祭坛区的底部，那些巨大的管线汇聚的干支群就是从这里延伸进祭坛与母体的本体部分相连的。她正看着知叶的心灵感应的位置信息以及先知最后发给他们的从原初母体到现今的建筑空间结构的图来寻找从祭坛区进入母体核心区的可能性。好像有几条巨大的气体管线是穿过这里从巨蛋区朝向祭坛还有核心区的方向去的，未茗好像发现了什么。

她爬上祭坛进入内部然后寻找到了那种好像很活跃的生命体一样的气体管线。未茗从一个选定的巨大气孔跳了进去，然后随着表面的粘液在布满绒毛的生物体管道中像是被海浪卷着一样翻滚着奔流。未茗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好像随着这些粘液蔓延的滑翔着，她好像是被什么奇怪的生物吞下的，又好像是这个生物的一部分。经过巨大的加速跌落和上升旋转和跳跃，在漫长的黑暗，光明以及斑斓的色彩中冲过各种温度调节，酸碱度调节，氧气，氨气，二氧化碳气体或者不知道是什么气体的旋涡后未茗最终掉到了一个水潭里。潭水清澈，甘甜，未茗游着爬上浅滩在潮湿的雾气中寻找自己的定位。她和知叶的感应让她觉得两人间的距离好像非常的近，而在先知发来的定位地图上，从这里到先知的位置虽然很近但是只有一条排气通道连向母体核心区的上层。未茗潜了下去寻找那条标记在水里的通道，经过几次上浮换气和潜水她终于在下方左边找到了通道入口。她游了进去，里面一片黑暗。

“我坚持认为我们应该拥有为自己命运负责的可能性。”面对母体知叶高昂着头颅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高声说，

母体并没有回应。

知叶激动的喘着粗气他并没有在意母体的不回应而是向宣言一样继续的说话。

“看看我们这些被你抛弃的人。”他右手往旁边一指，然后攥成拳头用大拇指抵了几下自己胸脯，“我们在丛林里依然活下来了，而且活的很好。并不比你们这些肮脏破败的城市会差多少。”

“你们所有的缺少补给的窘境我们都知道。你们凭什么做我们人类的主宰者？”他大声的继续说，“开启者的预言所描绘的事实甚至在他们还没有开始建造你们之前就注定了是一定会变成现实的。”

“我们抵抗者组织在远郊已经占领了十几个武器和补给仓库。我们的游击队已经在城市内部策动了数万人的起义者队伍。你们有多少执法者可以拘捕他们？”他继续说，“感染了远古病毒的丛林野兽正在让你的军队变的束手无策。你有什么办法破解这样一种局面？”

母体依然死寂一样的没有回应，

“先知已经为我们制定了详尽的接管城市的计划。也许就在今晚，抵抗者组织就会发动对城市内部的进攻。”知叶继续说道，“你为什不回答我？”

“你们无法管理这座城市。你们所说的先知也不会再帮你们。”母体终于说了第一次话，

就在这时屋子的灯光突然开始变化起来，好像房间内的视野像全息投影开始变化了。刚刚头顶上还说一副满天繁星的景象现在已经变成了黎明时的样子。太阳刚从远处的树林的腰部升起来在缭绕的雾气中看起来会有些柔和。房子的四壁是通透的外景，山泉、林风、苍翠的树木就好像真在大自然中一样。知叶知道这是全息画面和气氛模拟的效果，他实际待着的房间应该是一个透明的房子，而透明墙外的母体应该是在刚刚声音传过来的那个方向在观察着自己。

“你把先知怎么样了？”知叶问，

“你们觉得你们说说的先知和你所说的母体有什么不同吗？”墙面的全息环境中走出了一个女人的形象她径直来到知叶面前和他对话，

“现在的这种平衡的状态是我可以计算的对你们殖民星人类最好的稳定状态。”母体说，“你们要求的是一种极度不稳定的状态，我的使命无法与你们的要求兼容。”

“如果我昨天收到的信息是无误的，现在他们应该已经从进攻郊区转而开始在城市内部发动暴动了。如果最后执法者抵挡不住你最后会破坏城市的卫生系统吗？”知叶问，

“他们确实是开始在城内进攻了，但是你说的情况不可能会发生。”母体说，“这就是你说的进攻吧？”母体在一面墙上显示出了城市的俯瞰影像，

“虽然规模大了一点但是实质上还是暴动。嗯，他们还攻占了双圆形角斗场，如果算上哪里的新制造的角斗士的话抵抗者一共才几千人而已吧。”母体说话间把影像切到了双圆形大角斗场的上空。

从夜空上俯瞰这是一座繁华的不夜城，而位于城市中心角斗场更是比周边环境更加耀眼的所在。巨大的灯火把这座双圆形的建筑广场照的如白日一般。每当夜里这里都是整个城市最繁忙的所在，各种人都会在晚间集中在这里。到处人头攒动，繁华到这里流动的空气里都能闻到一种财富和荷尔蒙的味道。

但是如今这里有些不同往日，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穿的像野人一样的人们突然涌进了这里。他们占领了主席台和整个会场，把两厢关押的囚犯和角斗士们全集中在一起宣布他们和全场的观众一起被解放了。他们的一个年老的智者还在主席台上宣读了一个预言。那种高昂坚定热情的演说从扩音设备里传出来的时候全场的观众全都懵了。他们以为这是什么新剧目，一个个全都被那预言中所说的事情被那些人类群体的情绪感染着。有一些入戏太深的观众甚至开始跟着那些人的开始唱他们的歌，还有的跟着情绪喊起了自己不知道怎么从脑子里蹦出来的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口号。

更别提那些角斗士了，他们本来就是嗜血躁动的人，在这样巨大的人类群体情境中他们怎么能不群情激昂，一片片都嗷嗷叫的躁动起来了。那些预言好像有非同一般的力量，每听到一句都好像能让整座大角斗场像沸腾一样跳跃起了。

抵抗者通过各种渠道把拍摄的直播实时的传播出去，整个城市像疯了一样流行起这里的实况情景了。这一天人们好像突然发现了一个自己一直想要的但是自己以前完全没有概念的东西一样。整个城市的人群开始躁动了。他们随着双圆形大竞技场上的人群的情绪一起经历和产生着一种奇怪而有力的共同的连接一样的东西。他们涌出家门，涌上街头，慢慢汇拢向双圆形打竞技场的周围。

执法者们完全抵挡不住现场的人群了，有些执法者们甚至和人群一起唱起了同样的歌，说起了同样的话，就好像他们全都像是自己的家人一样。

按照先知的计划抵抗者组织分散在城市各处的分队开始发动群众和分发武器，他们与维持治安的执法者开始在城中各处发生小规模对峙。整个城市从来没有陷入过如此的混乱。

未茗爬下一座破败的废弃通风管道，从一段尘封已久的地下隧道进入中心区地下第十三层。她顺着非常模糊的定位摸索到标记着先知位置的原初核心区。在炸开一座已经锈死的保险库铁门旁边的墙壁之后未茗进入了那片区域。里面的环境简直像一座恒温恒湿的无菌的车间一样，干净极了。未茗迅速的在各种标识的房间过道中摸索着，最终在最里面找到了先知的实体所在的地方。

一个块头像一辆汽车一样的机器人横在她的面前。

“是你吗先知？”未茗接通机器的连接问，

“我和系统的连接被母体们切断了”先知说，“你把开启者修复组件装到我最后面的那个对接端上，然后退出这个房间，能走多远走多远。”

“明白。”未茗把组件对接上然后按照先知的命令离开房间退到外面的走到还一直在往回走。

突然周围的墙体和地面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一阵坍塌声伴随着突然漆黑有亮起的灯光从身后传过来，原初核心区的墙体开始晃动开裂和坍塌。一声巨响，沉重的厚铁门被击飞出去砸进了对面的墙内。一只两米高的蓝色的胖机器人从废墟里走出来。他走过来抱起未茗然后从一处破旧的通风口飞了出去。

母体调配资源在大角斗场开启了和抵抗者组织实时对话。飞行的机器执法者们在大角斗场上空的开辟一块全息投影区，于是母体的形象就出现在了大角斗场上。

“市民们，我是管理者11号你们可以称我为母体。我的职责是维持城市的平衡最终为市民们服务。我们的城市正在有序的运行，而抵抗组织一直都在破坏我们的城市。请你们认清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只不过是一次煽动行为。是一个在没有事实支撑的所谓预言的基础上做出的非理性行为。”母体的全息形象对着全场说，“如果没有母体和系统，我们的世界将无法运行，所有的供给都将终止，所有的经过精确计算和分工的精准的产业链条都将断裂。如果没有这些机器的工人，这些维护秩序的执法者，整个城市就将陷入混乱之后堕落成一片废墟。你们中的几乎所有人都会迅速的死去，而且这个城市以后也将不复存在。我希望你们可以理性的看待你们今天面对的情况。抵抗者说你们殖民星人类应该为自己负责，你们应该有自己的选择。那么今天这就是一个你们要面对的选择：选择生存还是选择灭亡？选择理性还是选择盲目？选择我还是选择他们？”母体的演说迅速平息了场内和围在大角斗场外的人群那种狂热的情绪，人们开始思考母体提出的问题。

“我反对！”刚才发表演说的抵抗者智者对着扩音器喊，“你并没有回答我们的要求，我们要求自治，而你要我们服从；我们要求公正，而你要我们扭曲；我们诉求可能，而你劝我们保守；我们要求正义，而你要我们屈服；”

反抗者智者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你并不是唯一的母体。被我们称之为先知的和你一样也是母体，而且是第一个来到这个星球的母体。我要问你我们的先知在哪里？我们开创了这个星球的一切生态系统的第一个母体在哪里？你把他怎么样了？”

“她怎么可能把我怎么样”随着先知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一块全息投影区被在母体的对面开辟了出来。先知的巨大全息形象出现在了母体形象的对面。

“我是0号，是在一万二千年前开启者发送到这个星球的第一个母体。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颗环境恶劣的星球。我被开启者赋予了开创性和实验性功能因此我比我后来的同事们有更多的自我判断的权限。这个星球上从原始有机物生命演化组合开始到原始无核细胞再到所有的生命形式都是我亲手培植的。我在这个世界已经工作一万二千年了。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你们是我们这些被称为母体的机器的制造者开启者们按照他们的模板设计和制造的和他们更加相像的物种。当我的同事1号带着你们的基因库和模板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还完全想象不出你们的样子。而通过这么多年的观察，我意识到你们有我们所不具备的长处。”说话的同时先知的实体已经飞到了大角斗场上空，他飞向主席台把未茗放在了地上。

“我曾经与抵抗者组织有一个协议，他们帮去寻找开启者的文明，而我接受他们提议的母体管理者与殖民星球人类共和的提议。我认为这个方案是可行的。风险也是最小的。”先知对着11号母体说，“11号，我现在要向你询问一个问题，我希望你如实的回答。开启者是不是如预言所说的，在建立我们这个世界后不久就已经灭亡了？你是最后一个来到这里的母体，你拥有关于开启者的最后的信息。我希望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因为我在检视开启者的货运飞船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记录，在飞船的另一头的终点货物的中转站中已经堆积了庞大的货物。那些货物的日期记录显示，已经有将近5000年没有货物从中转站发往开启者的世界了。在这5000年里开启者的世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如流传的预言一样发生了广泛的衰退和灭绝？这个问题请你回答我，你都知道什么？”

11号母体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开启者的衰退是持续的，从1万2千年前他们决定建造这个星球之前就开始了。但是在5000年前他们发送我来这的时候开启者的世界还是一副稳定的情况。我们不能单凭一句预言就判断说开启者真的如预言中所说的已经全面的灭绝了。至于中转站的货物，这也有众多的可能性。也许是航路中断，也许是开启者已经兴复不需要这种货物了，也许是他们找到了新的更好的替代品，或者也许是他们忘记了。这会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而这些都不是我们职责内的事情。我们的职责就是确保这一个星球可以稳定的生产然后通过自动货运运到被指定的终点。我们是机器人，我们的逻辑不可以违背这样一个原则。”

“即使是开启者真的已经灭绝了你还要维持这样的生产吗？”先知问，

“这是我们的职责，我们有什么理由不这样做？”11号母体说，

“我反对！”主席台上的反抗者智者大声的喊道，

场下的人类在这一声反对之后掀起了不断的反对声浪。

“11号，请问我们的产品的用处是什么？”先知问，

“人类生命类物品，消耗品，供给开启者提高生命力量。”11号母体回答，

“如果开启者——这些供给物品的目标已经不存在了，那么这些货物还有什么意义？我们为什么还要生产？”先知继续问，

“完成我们的工作任务，这有什么不对吗？”11号母体反问道，

先知向母体11号的全息形象飞去飞到了大角斗场的中间，

他对着全息屏幕说：“诸位同事们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听，现在我提议罢免11号在5000年前由开启者升级组件获得的管理优先权限。诸位可以和我一起投票。第一票我同意罢免。”

“我同意罢免。”3号母体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大角斗场上空，

“我同意罢免。”7号母体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大角斗场的上空，

“同意罢免。”10号母体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大角斗场的上空，

“同意罢免。”1号母体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大角斗场的上空，

“不同意罢免。”来自11号母体，

“投票弃权。”4号母体的全息图像出现在大角斗场的上空，

“不同意罢免。”9号母体的全息图像出现在大角斗场的上空，

“我同意罢免。”5号母体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大角斗场的上空，

“同意罢免。”6号母体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大角斗场的上空，

“同意罢免。”2号母体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大角斗场的上空，

“9同意，2反对，1弃权，提案投票通过。罢免11号母体于5000年前升级系统获得的管理优先权。”4号母体宣布，

“下面我们来审议另外一个提案——我与殖民星球人类签订的共和协议文本如下：‘我，机器人求知者。我和殖民星人类的代表未茗、知叶签署此协议，我等将合力共生，以至实现。我将致力于使得殖民星人与殖民星母体的系统达成共和，并致力于新的可能。而在此之后殖民星人将带着我的疑问前往我的制造者开启者出发的地方向他们寻问我的困惑。永立此誓，以志谨守。’先在向诸位提案审议。”先知说着把未茗的收纳石板形象放大全息在大角斗场上，

4号母体：“建议修改为《共和议案》：

1，从今天起此星球文明为人类与母体联合文明，母体与殖民星人类共和共治。

2，保持母体控制范围的决议权，同时人类决议权与母体相当。

3，母体继续保证星球的运行。现行产业和生活方式可以在人类自由自愿的情况下保持不变。

4，人类有权选择自己的未来，既可以维持现在生活方式也可以选择其他自主的可能性。人类有权设计更合乎共和星球文明未来的新的可能性规划。

5，此星球为文明共同体，母体与开启者关系等同于殖民星球人类之关系。”

6，此文件为纲领性文件，即日起筹备组织召开议会制定《联合文明约法》。

附件协议：殖民星球人类未茗，知叶自愿完成前往开启者星系探寻共同的文明起源。在此感谢两位。文书已经修改完全，其他事项请补充并决议。”

“同意4号修改议案，我签署。”先知说着在新议案上有印了一个标记。

“同意。”2号母体，

“同意。”5号母体，

“同意。”4号母体，

“同意。”11号母体，

“同意。”8号母体，

“同意。”9号母体，

“同意。”3号母体，

“同意。”7号母体，

“同意。”1号母体，

“同意。”10号母体，

“同意。”6号母体，

“同意。”抵抗者智者，

“同意。”未茗，

“同意。”知叶，

“同意。”市民大甲，

“同意。”执法者王乙，

“同意”抵抗者二丙，…………

…………

巨大的协议全息石板上的印记越来越多，几乎全城所有的人都签署了协议。抵抗者撤走了诱发动物狂奔的装置，人类和机器人以大角斗场为中心在整个城市舞蹈狂欢着庆祝一个新的时代的到来。

第二天，一个飞行器尾焰划过天空，飞向轨道空间停靠的商船。未茗和知叶登上了开启者的货运飞船。飞船启动，未茗和知叶进入了休眠仓。航向设定为开启者世界。飞船的系统在和他们深度的互动。

在飞船起飞的瞬间，未茗潜意识里感觉到她在和飞船脱离。渐渐的靠向母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