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室内

举目所见，是连绵不绝的银色。

陆余不由得立即眯起眼睛，把头从窗口边移开，开始一点点适应这骤然之间的光线变化，“啊……结果又睡过头了么……”随着光线对眼睛的刺激一点点消去，陆余开始嘟嘟囔囔抱怨起来，“所以我当时怎么就一时冲动把这活揽了下来呢……”刺激感终于消去，陆余得以睁开眼睛打量这个房间，略微发黄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叫不出名字的油画，狭窄的屋子里除了自己在躺的床以外的家具也就只有床对过的一套桌椅和立在墙根的的衣柜，与其说是简朴还不如直接不客气地说是简陋，才更能符合一个正常人对这间屋子的印象一点。

“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做到心灵上的休憩”陆余机械地念着之前在离这间屋子几公里远的大门外看到的广告语。一边下意识地去摸桌上的手机，但一直以来都很熟悉的位置却空空如也。他一下子有点清醒，身子一瞬间僵了一下，还是没法适应啊，在一个房间该有全部功都和手机绑定的现在，清醒的时候摸不到手机还真是让人不太舒畅。没有智能系统的辅助，没有来自于各种社交软件的消息轰炸，有的只是雪原上一天一夜生活的体验。陆余又回忆了一边这次这家游乐园的广告大纲，又开始为自己接下来要在这里度过的一天一夜而头疼。明明自己就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家伙，这群位居上位者提出的提议也太随意了点。陆余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眼。既然已经这样了的话，就当是可以偶尔体验一次不用全程只看到人山人海的观景体验吧，应该也能够自己吹上一段时间了吧。陆余这么想着，伸了个懒腰，“所以，我现在只是想洗个漱而已，很好，从久违地阅读平日里不怎么能见到的纸质地图开始一天，好好想想这也许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噱头吧。”

第二节 桌边

无聊。

这是李木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场景也好设定也好找来的人选也好，都太平凡无奇了，对于用来宣传的第一波广告，应该尽可能的吸引人的眼球才对，但现在搞出来的这个玩应儿可能连话题都炒不出来，更别提后续怎么跟进了。李木又看了一会桌子上的投影，心里愈发焦躁。正在直播的这个自言自语的家伙自己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投资方那帮人为了节约资金连这里都想偷工减料吗。找来一个没名气的主播直播自己在这里逛一圈，究竟能吸引到多少目光啊。李木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一挥手把投影给关闭了。随着李木的一个手势，桌子上投影的画面倏忽之间就全部褪去，露出桌面本来的金属质感。失去了部分光源的屋子变得有些昏暗，李木把双手放下，搭在沙发两侧，试图仰躺着让自己绷紧的神经放松些，可他的目光却没法立即从桌面上离开，他，项目的工程师之一，一开始和团队里的其他家伙一样，都是因为对这项模拟技术的兴趣而聚到了一起，不过后来对投资方逐渐开始有所了解以后他们却感到有一点心寒，一个初出茅庐的二世子，仅仅因为听说了这项技术位列前沿就想沾一沾它的名气，实际上手以后热情逐渐消退，在这上面的投入就开始一点一点地缩水，最后勉强能竣工都是靠着他们不愿意放弃这个能把这项技术普及到众人心目中的这个机会的信念。

李木拧紧了眉头，又挥了挥手把投影打开，房间又从刚才的昏暗转为了被画面的光填满。他还是沉不下这个心，还是牵挂着这个就想他孩子一样的工程在众人面前的第一次露面，他发现自己的内心根本回避不了这个过程，他们之前给那个不知名的主播留的注意事项也不知道他读了没有，就算没办法把最引人注目的一面展示给众人，也别因为一些意外先把可能存在的负面给抖出来，毕竟每一种新的形式都会无法避免地触及一些过去的规定的盲区，如果因为他仅仅为了搞笑这种低级的理由就胡作非为而出了什么意外，导致以后的发展被限制，那可真是应了他们心里有的最坏的猜想，毕竟，历史的经验告诉他们，人们对一项新技术的的负面更加敏感，它多么便利多么有益于人人们往往不会那么在意，可人们往往更对讽刺它可能的危害更乐此不疲一点。李木不想往下想了，在安保部门的成员都按部就班的前提下，应该不会出现什么乱子吧。这么想着的时候，直播又开始了，广播里那个家伙的自言自语依然在继续，李木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里早餐完成还有五分钟，李木往厨房瞥了一眼，虽然中间隔了一层隔音良好的玻璃，但每次李木都会有一种仿佛能听到机械按部就班工作的嗡嗡声，早期的工作经历让他每次听到这个声音都觉得很安心，李木略微感觉舒缓了一下，那个青年的闲扯仿佛也不像之前那样令人焦躁不安了，毕竟是出自自己的双手啊，不管是谁来都没法否定它本身的优秀。李木自我安慰着。

第三节 十字路口

喧闹的大街，熙熙攘攘往来的行人悠闲地享受着周末的采购之行，偶尔把目光投向街边的橱窗，端详里面的产品。

“所以说这两个之间的区别在哪里啊，为什么这一个会贵这么多？”

“调到一样画面对比一下您应该就明白了，这个对展示进行了优化，还原程度更好一点，”营业员微笑着随手打开一个视频，“你看，是不是啊。”

“唔……”

“客人？”

“现在放的是……？”

“嗯？我就随便打开了一个直播间，怎么了？”当营业员的目光也移向画面之后，柜台后面的瞬间鸦雀无声。

剩下的，只有每隔一会打破这份宁静的，那个主播有气无力的哀嚎。与此同时，还有屏幕前的无数人来一起分享了这个瞬间。

第四节 房间外

走廊里被一片昏暗的灯光笼罩着，显露出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气氛，陆余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在走廊里移动着，腿上的伤依旧在隐隐作痛，无时无刻不在使陆余的神经一点点绷紧，提醒着他时刻注意自己的处境。虽然现在缓过来了不少，可陆余依然不敢松懈下来，在这里就过度使用那只伤腿。前面又是一个岔口，陆余犹豫了片刻，如果预测的没有错的话，应该不会有人从右边那条路通过吧，陆余调匀呼吸，闭上眼睛听着走廊里的声音，安静，很好，不会有人注意到后追过来。除了一些机器工作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声音以外什么也听不见。陆余松了口气，向右边迈步，这段路的构造在看过示意图以后早都已经了然于心，不会在这儿就停下来的。陆余又绕过了一堆杂物，如果说外面的用来欺骗人的感官的光鲜的外表都不能自信人们的眼球的话，那么外壳下的粗糙内里也许更会勾起人们的好奇心，粗制滥造、偷工减料，找不到其他更适合的词语来形容这个空间了，越往前走，走廊的环境就无法令人难以忍受，粗劣的程度很难让人把相距不远的里外联系起来。

不知不觉，陆余就来到了那扇门前，没错的话就是这里吧，陆余伸进兜里，捏了下那个小圆片，一个深呼吸以后，伸出手，轻轻地拨动了一下门上的把手——

第五节 现在被当成饭桌

房间里一如既往地弥漫着酒气，看上去像是会议桌的桌子上横七竖八地堆积着空酒瓶，还有被吃光的下酒菜的盒子成堆地摞在一起，在这桌面上的一片狼藉之下隐约透出几个文件夹，上面写着出入登记还有维护记录之类的文字，当然，几乎大部分的纸张上都空空如也。

屋子里的角落里散落了几张沙发，一群看上去刚刚经历过宿醉的，身上穿着印有安保人员的脏兮兮衣服的几人就就瘫在沙发里打着呼噜，还有几个更随意一点，直接就在拿两个小矮桌拼成的东西上进去了梦乡。如果不是一面墙上依然自顾自工作的监控，把一间处于这种状态的屋子和门外写着的“安保工作室”几个字联系起来还真是困难重重。

如果是从拿多少报酬就干多少工作的角度来看，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尽职尽责。可这次他们的尽职尽责却没能持续下去。
划破屋里安稳空气的，是一阵尖锐刺耳的铃声，先被惊起的是沙发上那个穿着稍微有些特别的大汉，能感觉得出来他身上的“领头的”的感觉还是确确实实地发挥着作用。大汉一跃而起，冲到会议桌边，一挥手直接把一堆垃圾扒拉开，找到了通话的按钮，按了下去，结束了这扰乱人心的铃声。

但接下来的这一段话，比刚才的铃声更让那个大汉心烦意乱，一瞬间，他的酒就醒了一半，冷汗顺着背脊流了下来。

“我说你们特么是干什么吃的，你们特么知不知道，就在你们眼皮底下，那个主播，在直播的时候当众出事了！”

第六节 换到了窗边

这时候的李木，还没有看到之后事故发生那里。他还在略带紧张地盯着屏幕上那个主播的所作所为。平庸，太平庸了，李木继续下着判断，屏幕里的那家伙伸手试图去团一个雪球，本来只是静景的雪地随着他手部的动作开始有了变化，仿佛真的有地上的积雪被被他抓在了手心，一点一点被团成了一个晶莹的雪球。李木在看着他对空气讲着陈旧的笑话，努力说服自己看下去的当口，看到画面的右下角提示有一个通话来了，“切进来”李木对着桌子念到，每次用上这个功能，都会让他产生一种类似于支配的快感的愉快情绪。不过这一次，当他看了一眼联系人之后，来不及产生那种久违的愉快了。

“你们跟那群来讨个说法的民工谈过了？”李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群可怜人，他一向不擅长应付这样的人事。“还在谈呢，现在还在中间休息，不过，你也知道，上面不打算给他们个说法的话，我们就算同情他们，也什么都没法替他们做啊。”李木隔着屏幕仿佛都能感受到对面的沮丧面孔。对面继续道：“我们交涉的影像资料按时都交给那个有钱的蠢蛋了，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这个时间应该是喝醉了在那家酒店的床上和人呼呼大睡吧，他那边的负责人应该各种推辞的说辞都准备好了，恐怕……只能听天由命了……”随之而来的，是双方长久地一阵沉默，还能说什么呢，李木很清楚自己的头脑编写个程序什么的是信手拈来，但这种事的处理他实在是一点都不在行。“我们这次干得比法规的制定还要快么……”李木又回到了瘫在椅子里的那个姿势，“那么，没什么别的事了的话，我们就回去继续谈了……”随着李木僵硬地点了点头，对面切断了通讯。

李木揉了揉自己因为缺乏睡眠而干涩的眼睛，脑子里乱成一团，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么想着，还是抬手又把那个直播打开了，话是这么说，李木却一点提不起尽头去看，随着一声吱嘎的輕响，早饭已经被端到了李木面前，李木叹了口气，起身试图去够咖啡，一起身，屏幕里的景象一下子让李木愣住了，他轻敲了几下桌面以后，发现系统并没有产生错误，就在李木对着一片漆黑的画面感到疑惑时，他听到了那个主播那含糊不清的哀嚎。

第七节 雪原小径

在一片雪原上火急火燎地吵着架的，是那群还没怎么清醒过来的安保人员，从接到上头来的命令开始，已经在这里原地打转好几个小时了，虽然场馆并不算大，但是在已经不受控制的系统的影响下，他们已经不认识他们本来应该无比熟悉的这片雪原的路了，唯一还有点清醒的领头的大汉在知道系统失灵不管是关闭还是调整都没办法用简单的操作来达到以后就立马慌了神。每个房间的联系、构造、人为设置的障碍，都是靠系统的自律来维持的，为了节约人员的成本，这个场馆里绝大部分的功能都是自动化的，其余的只需要一群低成本的劳动力按时维护就行了，不懂相关知识的普通人根本没法干扰其分毫，相应的，如果系统本身被具有相应能力的人掌控了的话……程序不会违背人的意识，他们现在已经落到那人的手里了。大汉想到这里，冷汗再一次地布满了他的脊背。应该是……没救了。

第八节 遮蔽后方

陆余偷偷摸进了房间，早已对这个屋子烂熟于心的他挑了里这个屋子主控电脑最近的一扇门，迅速把那个圆片插入了电脑位置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小口。为了能让直播的互动能够时时进行，只要是直播需要经过的房间都设有用来识别的监控，但现在，这些监控都不会有可能成为他要回他血汗钱的阻碍了。随着陆余对一个方向的挥手示意，整个房间霎时进入了黑暗。陆余再次放缓了呼吸，循着声音朝着那个男人的方向挪去。

第九节 障碍

男人手中握着赞助给的自拍用的机器，对准了自己，得意洋洋地完成着被交代的情节，真是顺利，他心里想着。那么，是时候去下一处逛逛了吧。可惜男人的愉快立即就被笼罩过来的黑暗给打断了。谁会想到一个当红的主播会对黑暗有恐惧症呢？不过就是因为得知了这件事，陆余觉得自己不能放过这样一个机会。陆余悄悄地从后面接近，面前的这个男人早已被恐惧支配，嘴里念叨的话语也逐渐失去了逻辑，陆余一点点地接近，跟之前的男人到处扑腾而撞上各种东西的声音不同，声音一点点间隙变大，音量一点点变得有气无力，当陆余估摸着这个男人已经失去意识的时候，他伸手从后面把男人托起，拖到了那扇门后，然后回头捡起手机，确认了摄像头的方向以后，瞅准了那片狼藉的方向，伸手撇了过去。

第十节 解释

李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听着伙伴们的话，“所以说你们是事先找好了陆余这个人选么？”“嗯，我们还是不忍心不帮他们一把啊，那段视频播出去以后，大家对那个有钱的蠢蛋的看法该有了新的认识吧，陆余的腿因为工程伤着了，不能得到一个说法的话，他自己应该也咽不下这口气。”“我们的投影已经可以连会动的物体都能融为一体，没想到我们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把它在众人前展示啊，说起来，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李木把问题抛给了对面。“唔……要先说服你的话，我们感觉我们可能就来不及了……毕竟，是你啊，李总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