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一、同学相会

夜幕降临，夏山市帝豪大酒店揽月厅灯火辉煌。大厅显示屏显示的图片是用粉笔写着“夏山一中98级1班相逢20周年同学会”的黑板。同学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或聊天，或打牌，还有几个男同学在阳台上抽烟。旁边有一些精美的糕点和小吃和各种饮品，供人自取。杜腾拥着宋青山从门口进来，走上舞台，或者说讲台。杜腾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说：“同学们，我们班的学霸来了！让我们欢迎宋一刀宋青山主任。”台下一女生叫道：“宋主任，你来晚了，罚一杯。”宋青山抬手腕指一指手表，说：“我没来晚，还差5分钟不到8点呢，是大家来早了。不过既然美女说了，我自罚一杯。”说完，宋青山取过一杯酒，一饮而尽。同学们发出一阵叫好声和口哨声。

时间已经到了10点，同学会热热闹闹地进行着。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当河水不再流，

当时间停住日夜不分，

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

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

台上班长和团支书正在唱着《还珠格格》的主题曲，台下同学们喝得微醺。

杜腾坐到宋青山的旁边，说：“青山，你现在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怎么还不结婚生子？”

宋青山心想：结婚生子？等自己死去后，把孩子孤零零的一个人丢在世上吗？考虑过孩子的感受吗?不过，这些说了他也不会明白的。宋青山收回自己的思绪，喝了一口酒，说：“还是说说你自己吧。你和如冰也结婚好几年了，怎么还不要个孩子呢？”

杜腾跟着喝了一口，说：“她说现在演艺圈不好混，那些刚出道的小明星一个比一个嫩。如果她生孩子身体走样了，以后更没戏。”

宋青山说：“那就别让她干了，在家做个全职太太呗。”

杜腾说：“她不干啊，她说她就喜欢当明星，喜欢大家都关注她。我家老太太急着抱孙子，说再不生孙子就要让我和她离婚。婚是那么好离的吗？如果离婚，我就相当于把一座金山送人啊。这夹在中间的日子真他妈不好过。”顿了一下，他又低声说：“我听说有可以代孕的，你帮我联系联系。”

宋青山说：“你知道农作物的无土栽培吗？”

杜腾说：“我们集团下面就有个生态农场，里面有些就是无土栽培的。这和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宋青山说：“我打算开一家妇幼医院，做胎儿的培植。你有没有兴趣投资？到时候别说一个，你想生几个都可以。”

杜腾说：“开什么玩笑？你一个做器官移植的医生去开什么妇幼医院？”

宋青山说：“我最近研制出一种药剂配方，可以使移植的器官保持活性。经过临床试验，这种药水也可以用来培育胎儿。如果孕妇由于子宫壁比较薄等原因不能带胎儿的，我们就可以把受精卵放入人工子宫袋中进行培育。等孩子到预产期，从子宫袋中取出来就可以了。这个市场空间很大。前一段时间，市长找我复查心脏的时候，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他非常支持。”

杜腾拍了一下大腿，说：“就这么定了。来，我们干了。”

二、袋中胎儿

一年后，易孕妇幼医院落成，位置就在杜氏生态农场旁边，自然环境非常好。开业当天，市长亲自过来剪彩。当红女星如冰为其做形象代言，各大媒体争相报道。

过了几天，杜腾带如冰来到易孕妇幼医院。宋青山亲自接待，说：“你们先做个孕前检查。”杜腾说：“我们身体都挺好的，不用检查。我们时间也比较紧，来回跑不方便。”他凑到宋青山耳边，悄悄地说：“我们算好了，这两天正是排卵期。”宋青山说：“我们其他的客户也都做了孕前检查的，这样会方便我们更好地照顾胎儿。不过他们都要过一段时间再来一趟，我们医院第一个出生的胎儿必须是你们的。你们这次就把检查和提取细胞一起做了吧。没问题的话我们直接受精。”如冰撒娇地对杜腾说：“听医生的。”杜腾说：“好的，好的。”宋青山安排护士带领他们进去。办完事情后，宋青山挽留他们吃饭。杜腾说：“我还有一个会要开，下次吧。”如冰说：“请宋院长照顾好我们的Baby哦。”宋青山忙说：“一定一定。”

宋青山送走杜腾夫妇后，回到办公室。他拿起电话说：“小蔡，杜总的体检结果出来后送到我办公室。”过了半个小时，小蔡把报告结果送来，说：“院长，各项指标都很好，可以准备受精了吗？”。宋青山看了看体检报告，杜腾和如冰的血型均为O型，心中不禁一喜，终于有希望了。他按捺住自己的心情，不动声色地说：“受精后，将受精卵分裂成两个。其中一个送去Z区，这件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小蔡说：“院长，杜总没说他们要两个孩子。”宋青山沉了一下脸，说：“你忘了我们研究的国家保密项目吗？别忘了你签署的保密协议。”小蔡犹豫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点点头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杜腾夫妇来看了孩子几次，发现子宫袋中的孩子长势良好，感觉非常开心。现在，易孕医院已经有近百名培育中的胎儿了。这些大大小小的胎儿被放在一个个子宫袋中，旁边标注着他们的父母名称，受精日期以及预产期，就像一个个等着出世的葫芦娃。如冰说：“我们小时候问父母自己是从哪里来的，父母骗我们说是在医院捡的。没想到现在真的可以直接到医院来捡孩子。”杜腾说：“是啊，以后你们女人解放啦。”

三、奶奶病了

晚上，宋青山在办公室看文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只听那头说：“宋先生，您快回来一下。宋老太太摔倒了。”宋青山忙赶回家，和保姆一起将宋老太太送到夏山市人民医院。由于宋青山原来在这里工作，又深得市领导重视，所以很快做完了检查，办了住院手续。宋青山坚持自己陪床，让保姆先回去了。

宋老太太躺在床上，说：“人老了，不中用了。坐着起个身，眼一黑就摔倒了。”宋青山说：“奶奶，我一定会让您长命百岁。您这只是暂时的供血不足，没事的。但您的腰还要躺几天，休养一下。”宋老太太说：“我活到八十多了，也不亏了。只是你这可怜的孩子，爹妈死的早，你到现在还不结婚生子，你让奶奶怎么放心的下呢？”接着又絮絮叨叨了一些事情。宋青山没有听进去，他又回想起了八岁的那个夏天。

那年暑假，他正在家里写作业，奶奶闲不住地收拾屋子。忽然，家里的固定电话响了起来。一阵阵的铃声是那么的刺耳。奶奶拿起电话，对方着急地说了几句，电话就从奶奶的手里掉落在地上。他走出屋，拉了拉奶奶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奶奶回过神，擦擦眼泪，说：“等奶奶带上钱，我们去医院。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他问奶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奶奶也不理他，只顾着念叨：“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他跟着奶奶到了医院，发现妈妈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医生对奶奶交代完情况后，让奶奶签了字就去做手术了。经过漫长的等待后，医生推门出来，对着他们摇了摇头，说：“我们尽力了。”从那时候起，他就发誓自己一定要做一名医生。

他父亲得知消息后，连夜开车往家里赶。结果由于疲劳驾驶，发生了车祸，当场死亡。就这样，一日之间，他失去了双亲。别人都说，他父母亲是鸳鸯命，注定同生死，下辈子还会做夫妻。但是，他怎么办？为什么要把他抛下？多少个夜晚，他想父母想的泪流满面。多少个夜晚，他梦到父母又回到他的身边。父亲用自己的胡子扎他的小脸，把他高高地举起或者让他骑在脖子上，和他一起踢球，一起下棋。母亲牵着他的手去散步，为他擦去脸上的汗水，为他做香喷喷的手擀面。可是醒来后，他要面对的却是无尽的黑暗。他最怕的就是过节日，母亲节、父亲节、儿童节、中秋节，可他却只有父母的祭日了。从此以后，他只能和奶奶一起相依为命了。奶奶可怜他没了父母，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看别的孩子被爸爸妈妈带着去旅游，奶奶省吃俭用，每年暑假也要带他出去玩一次，哪怕是离的最近的城市。有一次，他在奶奶去洗手间的时候，去附件小卖部买了瓶水，回来就看到奶奶坐在地上哭。奶奶看到他后，着急地说：“我问别人，别人都说没有看到你。你说你去哪里了，被人贩子拐走怎么办！”这些事情仿佛发生在昨天，但一转眼，奶奶已经八十多啦，得病后身体更是大大不如以前了。他知道这次他一定不能再输给老天。他要留住奶奶！

四、偷天换日

转眼就要到了杜腾、如冰孩子的预产期，各大媒体持续关注中。如冰也是不断地在网上晒婴儿用品，表示已经为孩子的到来做好了准备。

宋青山在办公室打电话，说：“小蔡，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另外，把你Z区的门禁芯片带过来。”小蔡来到宋青山办公室，宋青山说：“明天，国家实验室的人要来Z区用样本做实验，我会把你的门禁芯片交给他们。你这两天就不要过去了。”小蔡忍不住说：“院长，他们要把样本怎么样？”宋青山说：“你不要多问。这些是国家机密，我也不能知道。记住，对Z区的事一定要保密。”小蔡点点头。宋青山又说：“帮我定两张明天去美国波士顿的机票，我要带老太太去麻省总医院做手术。”小蔡说：“院长，还有两天杜总的孩子就可以取出来了。各大媒体都很关注。您不等孩子出生后再走吗？”宋青山说：“这些虚名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麻省总医院打电话说找到了匹配的肾源，我不想耽误老太太的治疗。”

第二天，司机将宋青山和宋老太太送到飞机场。小蔡一天都魂不守舍，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到门口值班室，值班室人都说没有院长联系的人进来。最后，值班室的人被她搞烦了，答应她只要有她说的人进来，就给她打电话。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医院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小蔡和值夜班的人了。

一辆中巴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来。车上下来两个健壮的男子，穿着迷彩装，戴着迷彩帽，看不清长相。他们把一个两米长的大箱子从车上推了下来。一个男子到值班室说了几句，他们就把箱子推进医院去了。小蔡也得到了值班室传过的消息，说他们带着院长的批条，进来送件东西，过两天还要来一趟。小蔡偷偷地跑到监控室，想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这两个男人推着箱子直接到了Z区，用门禁芯片将门打开进去了。进去后，他们熟练地拆掉了Z区的监控设备。坐着监控室的小蔡，对着黑黑的屏幕一阵发呆。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两个人从Z区出来后上车走了。小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好想再听一听院长的声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心。她拨打宋青山的电话，电话提示对方已关机。自己真是急晕了，宋青山应该还没下飞机，现在的确应该还在关机。小蔡不禁觉得自己多虑了，难怪别人都说爱一个人会让人变得神经兮兮。

小蔡一点困意也没有。她眼睁睁地看着时间过了两个小时，宋青山应该已经下飞机了。小蔡又迫不及待地开始拨打宋青山的电话，这次电话通了。小蔡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宋青山先开口了，说：“小蔡，我刚下飞机，你找我有事？”小蔡正不知道该怎么说时，忽然看到自己手机上显示对方与你相距1200米。原来，小蔡一直在暗恋宋青山，偷偷在自己的手机上安装了一个可以测出两人距离的软件。宋青山接着说：“小蔡，我们刚下飞机很疲惫，没事我就挂了。”宋青山挂掉了手机。小蔡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会不会是测距软件出了问题？距离太远测不准了？距离她1200米，应该就是Z区。小蔡走到Z区门口，再次拨打宋青山的电话。宋青山接起电话，说：“小蔡，出什么事了？”小蔡看到显示距离变为80米，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院长，我就在Z区门口。您把门开一下，我知道您在里面。”

过了十几分钟，好像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Z区的门打开了。小蔡走进去，看到宋老太太正躺在床上挂着吊瓶，可能是用了安眠药，睡的很沉。小蔡颤抖地问：“院长，您这是打算将胎儿的肾脏移植给奶奶？”宋青山拉住小蔡的手，说：“小蔡，我从小失去了父母，我不想再失去奶奶。我奶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这一辈子过得多不容易。现在我有能力了，可以给她优越的生活了，可奶奶身体却不行了。你能理解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苦吗？”小蔡说：“我们可以为老太太寻找肾源啊？”宋青山苦笑一声，说：“你知道O型血的肾源多么难得吗？更何况是可以和奶奶配型成功的。”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知道你喜欢我，等这事过去我们就结婚，好吗？”小蔡说：“青山，我是喜欢你，仰慕你。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向歪路。这个胎儿不是一条生命吗？她怎么能被剥夺掉生存的权利呢？”宋青山焦躁地说：“你不说有谁知道这个胎儿的存在？而且，它现在根本不能称为一条性命。我为什么不能用它去救人？”小蔡说：“你这样做问过奶奶的意见吗？你知道什么是她想要生活吗？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生命是牺牲另一条生命换来的，会原谅你吗？”这句话直接戳中了宋青山的痛处。奶奶虽然屡遭生活磨难，但那颗善良的心从不曾改变过。有一次，他捉到一只蜻蜓，打算做成标本。一向疼爱他的奶奶却坚持让他把蜻蜓放掉了，说那是一条生命。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子宫袋中的胎儿不安分地动了起来，小蔡说：“开始胎动了。”胎动越来越频繁，小蔡麻利地将胎儿从人工子宫袋中取出，顿时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向世界宣布着她的到来。小蔡用毯子裹住孩子，说：“您和老太太在里面别出来。我把孩子抱走，等我安顿好孩子再来接你们出去。”小蔡将孩子交给值夜班的护士，又回到Z区，这时宋老太太已被放在箱子里。宋青山叹了口气，说：“等我进去后，你就把箱子推出去。我已经和那两个人说好了，他们会在门口等着。”就这样，他们来到宋青山的住所，把老太太搬了回去。

五、尾声

一年后，宋老太太病情恶化。她躺在病床上，示意小蔡走到跟前。她抚摸着小蔡隆起的大肚子，说：“人啊，就是这一辈辈的烟火。我的乖重孙，以后就要你陪着你爸你妈啦。祖奶对你爷爷奶奶也有了交代，走的放心啦。”说完，宋老太太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宋青山知道，虽然奶奶走了，但她的爱依然留在他的心里。他也会把这份爱传递给自己的孩子，就这样一代代传递下去。

愿逝者安息，生者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