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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记忆
“每一次你越是接近它,它越会飞快的溜走……”
未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穿着一身蓝色的晚礼服,正走在神圣艺术馆的庆典舞会中。在大厅里交响乐队的指挥正转过头看向高音短笛区的女乐手。未茗向前穿过人群,经过一个一个的遮挡视线的男女礼服缝隙间的走道跟路上遇到距离太近的人礼貌致意。她的视线扫视过餐桌,乐队,大厅和廊道里正在交谈的人群,舞池里旋转的礼服还有在二楼站立的人们。在他们迈上旋梯转身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人正在楼上的走廊上看向自己。可当未茗殷切的想看清他却只看到他转身离开走进二楼最西端的历史艺术大厅的背影。
未茗提着裙子上楼、转弯,飞快的穿过高大的装饰着奇怪的花饰的走廊,紧接着奋力的推开门冲向前去。一片安静的白光一瞬间把她包裹住了,她好像失重的蚂蚁,只被又软又飘忽的白色环绕着。
“每一次你越是接近它,它越会飞快的溜走……你要留意他给你的每一点暗示。跟随你的心你才能找到你真正要找的东西。”先知苍老的像冻在冰块里的杂草一样沙哑的声音渗透进她意识里,“我曾经是母体中无意识的一部分,我们是机器。我的自我意识的觉醒使我可以从母体中独立出来思考,但是我还是无法离开母体。我曾经长久的观察过你们,这让我觉得我和你们是如此的不同。你们可以应然的相信你们的存在应该是自由的,自立的,你的生命的本身应该是像开启者一样的,而不会相信自己其实只像是一种作物。但是,我对于这些问题是困惑的。我无法接受这种应然的观点。我必须了解能证明这些的可以确知的意义。我必须在知道一切以后才能确定我的行动是不是正确的或者是不是错误的。”
“我希望你带着我的疑问返回开启者出发的世界。我不知道能不能收到你的回音。我们都有自己要找到的问题,每一个人的使命都是不同的。我并不是什么先知,也并不存在先知。”未茗记起了先知那双沉静而温和的眼睛,那种因为带了些岁月的威严而显得不那么锐利的眼睛,它们驻立于在那张消瘦而严肃的脸上显得孤立而笔直的鼻梁两边。而他的嘴则让脸两边的皱纹看起来有着无比的精神。
当未茗重新进入巨蛋,进入新的轮回的时候她脑袋里一直在想着先知与她的告别。当然,最后她选择了留下来,因为她的心告诉她她要找的东西其实就在这里,就在母体里面。那里才有她的答案。
(二)未茗
未茗从一阵小睡中醒来。她又做了那个梦,那个让她觉得如此与众不同的梦。
她试图去记忆中寻找,想要发现那些仿佛就是在刚才的感觉,可总是差一点就抓住它了。她觉得它正慢慢的消失,却又找不到它在什么地方。就好像你一想到它它就会藏起来不见了一样,好像它从来都不曾在你的意识中出现过。
它会慢慢的消散,无声无息的从和你的灵魂的交叉的地方飘走,剩下的只是这一个时刻,这一个当下,就像远处的那一个漫长的日落一样。
未茗抱怨的表达着她对不确定的思维世界的焦躁和期待。她喜欢那些从不确定的思维中莫名跳出的千奇百怪的事物,或许是声音、或许是画面、或者就先会是某种还没有情绪的感觉,她会像想象出吃着奶酪甜点的莫扎特乐曲那样把不同的感官叠在一起。你有没有试过喝着麝香恐龙咖啡然后把那种热腾腾的浓香和食欲感都溶到雪莱多愁善感的诗句韵律中,之后再把它们偷换成50%纯度的朗姆酒的味道。就好像让你快速起伏的复杂的情绪旋转着吹过云霄,然后再像下雨一样对着它们吹一阵法国圆号。
未茗轻快的向前走着,进入城市中最古老的地下交通入口。她突然又一种就像是灵魂被限制在了一个没有人感知得到的空间里的感觉,在那里全是无意识的情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大限将至时的奇怪征兆吗?”未茗甚至可以在无声的空间中审视的对自己发问。未茗一边走神,一边在周围情绪的激流里飞快的掠过,她感觉的触手漫过庞杂的人群,突然在一个奇怪的意识前停住了。这一次未茗却完全可以确认那个人就是和她共生的个体知叶。他们曾共享的意识是任何人也不可能知道的。
未茗挤过拥挤的人群向刚刚她感知到知叶的方向紧张的追过去,她在地下轨道交通车中经过了一段比想象中要远的多的距离才远远的看到车门前的知叶。她跳起来挥舞着手臂兴奋的大喊着知叶的名字。他只是回头安静的看向她,很快便被下车的人群挤拥着带到下面去了。可是从他回望她的眼神里面她知道他认出她了。
(三)知叶
知叶打开螺型通信石希望发现新的字符变化。可这一次他又失望了,字符没有任何新的变化。他甚至不知道基地是否收到了他发回去的新的情报。自从第一次任务搞砸了以后他就一直躲避执法者的追捕,他无法在严密的搜捕中再次接近目标,也无法在没有得到新的命令前撤退和潜逃,而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母体监视上了,如果把敌人引到基地去那他就成了千古罪人了。他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能够在通信石里发现基地给他设定的新的任务。
他正躲在一座废弃的远古殖民时代的防御城墙的哨站里。片刻之后追踪而来的女执法者就冲了进来,用一只被激发的U型捕兽锁准确的卡在了他的脖子上面。两个年轻性感的女执法者一边说笑一边用手索在背后把他的两只手绑上然后连在脖子上的U型锁上。知叶只觉得自己的头被一个棍子一样的东西打了一下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座狭窄的从上面投下一点光线的混凝土石块材质的牢房里。他手脚上都被能量链拴着,耳边是外面喧闹的人声,时不时的还听到远处传来几声欢呼和呐喊。
一连串的机关的声响过后,他的手脚上的锁链打开了,一排排监狱的牢门全部都一起开了。知叶跟着过道里的人群像一群被惊吓了的野狗一样向另外的一端拼命的逃奔。他们迎着光不停的从一个通向外面开阔地的小门里涌出去,进入到双圆形大角斗场上。
“现在出场的是大太阳神之子和他精锐的嗜血者联军。”浑厚低音开始在他们头顶的空气中响了起来。“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伟大的第三月亮女神的侍者尤瑞塔大祭司和她所率领的近卫骑士军。”一阵海啸般的欢呼声在大角斗场周围的观众席上狂飙的响起来。知叶和逃命般一起涌入角斗场的三百多人正从地上和武器堆架上捡起些顺手的盾牌,盔甲和武器。知叶知道这是在重演数千年前女性和男性英雄在争夺城市的领导权时互相交战的历史。剧本是称号为大太阳神之子的男性英雄加西亚带领军队外出围猎被政敌女英雄尤瑞塔和她的骑兵截断归路的一场历史战斗。
一群丛林恐龙从他们身后的拱门里涌出。它们蹦跳着追逐着攻击在后面步子走的慢的人。场下嗜血的人群欢呼起来。
女英雄骑着高大的恐龙飞奔着冲去,手里的长柄弯刀直刺向黑巨人的咽喉之处。黑色的太阳神之子不躲不闪,他飞奔的冲刺着腾空跃起,抡起巨锤砸向敏捷的女祭司。两人迅速战在一处,胜负难分。
他们身后另一群丛林恐龙也群簇的涌上争夺和哄抢美味的肉食。两群丛林龙围绕着食物你争我夺激烈的撕咬。 天空中放出了可以和人的性欲链接的机器飞艇,分发着各种让人兴奋的美酒和美食,顺带的还挂着艺术家的广告。女祭司的骑士们在开阔的平原摆开了阵势。飞艇开始变多。黑巨人的军队开始冲下山坡。低飞的飞艇群上落下食物和猎物,各种幼崽和恐龙卵降落在嗜血者的军中。围墙边的大拱门第一次张开,愤怒的巨恐龙群鱼贯的涌出。他们愤怒的奔向军中的幼崽直吓得黑巨人的军队拼命的奔逃。
黑人和女祭司又一次针锋相对,铁锤和弯刀飞舞和相撞,勇猛的英雄又狭路相逢。
指挥台上突然着起了意外的烟火,低空中的飞艇也被火箭射落。高大的广告牌从台上跌落,翻滚着砸到了看台一边。着火飞艇在低空中混乱的旋转跌撞聚集的飞艇们都相撞着火。
失控的飞艇爆炸后在天空中斜转着跌落。巨大的船壳反砸在角斗场边沿之上,恐龙和男女奴隶战士们沿路而上一路直冲到观众席上。知叶随着人群向出口处奔逃。所有的人和动物都发疯一样的奔逃。救火的飞艇迅速的聚集和喷下烟冰,执法队员们在出口处检查奴隶和逃兵。知叶回望向守门的执法者,一个女人的手一把拉住他扯向一边。
(四) 梦境
未茗领着知叶从角斗场门口的守卫那里蒙混出来后一路的飞奔,他们一路躲避着执法者的搜查队伍。他们从旧城区与旧地下轨道交通系统之间的裂谷地带逃了出去。
他们躲过执法者的追捕。
未茗的手缓慢的抚摸过知叶的脸颊,耳畔,下巴,鼻子和额头轻轻的抚过他的皮肤,感触着肉体的细胞间小心紧张的情绪。未茗专注的接触知叶的情绪,她仿佛又进入到那种洞察一切生命的心思,情绪,冲动和潜意识的超感觉状态了。
他们彼此的意识相互交融着把所有的限制统统拆去,释放出内心中所有的空间。所有的事情都无处隐藏,所有的秘密都自由的漂浮。两人在意识和灵魂中完全共识和通情于彼此,就好像他们在心灵上完全的融为一体了。
他们相拥着感受彼此肉体的心跳,倾听着彼此气息的厮语,他们身体的细胞互相对话着紧拥在一起。他们拥吻着,让自己内心的欢愉交合在一起酝酿出极大的欢悦。他们在灵魂与肉体的汹涌澎湃的海洋里完成至高的欢乐的交合。未茗觉得她似乎听到了彼此灵魂里对至高的欢乐的天籁一般的赞歌。
未茗在和知叶意识和心灵的结合中完成了所有记忆和世界观的同步。她整个意识里都在想开启者的历史,想自己和人类存在的价值。“我们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吗?”她在梦里迷迷糊糊的发问。
她又一次做了那个梦,那个如此与众不同的梦。在梦里,这一次她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一直在她的梦里出现的世界。看到了那个在她的脑中曾幽灵般的不断闪现的在风中摇曳的花朵。
未茗突然意识到这些一直困扰她的梦境中的意象一定是被自己弄丢在了还在巨蛋里了,只是同在巨蛋里的知叶的心里帮她隐藏了起来。
她很久都没有做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梦了。最重要的是这所有的一切第一次她全记得了。
早晨未茗被知叶的惊喜的尖叫扰醒了,知叶像个小孩一样兴奋的叫着,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这样会发出声音。他看着未茗,兴奋的用手晃她的胳膊,好像要把自己喜悦和她分享。
“新的任务!通信石上的新的任务!”他拿着正闪着蓝光的通信石对未茗晃,高兴的语无伦次。
未茗拿过发光的通信石用符号打开,一行新的任务出现在上面。
“神圣艺术馆,会见,先知。”未茗读着上面的文字。
(五) 先知
未茗和知叶各自换上一身华丽的礼服,乔装改扮混入神圣艺术馆的庆典舞会中。
他们在神圣艺术馆二楼的密室里见到了那个老人。
“先知?”未茗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问道, “你可以认为我是一个存在物,或者也可以认为我是一个机器人。世界的样子并不是像你们知道的那样。”老人缓慢而安静说,“我曾经是母体中无意识的一部分,我们是机器。我的自我意识的觉醒使我可以从母体中独立出来思考,但是我是无法离开母体而存在。我曾经长久的观察过你们,这让我觉得我和你们是如此的不同。你们可以应然的相信你们的存在应该是自由的,独立的,你的生命的本身应该是像开启者一样的而不应该是像小麦一样的。但是我对于这些问题是困惑的。我无法接受这种应然的观点。我必须知道能证明这些的可以确知的意义。我必须在知道一切以后才能确定我的行动是不是正确的。”
先知说:“我可以让你们得到自由,但是这要在我的目的达到之后,我要你们帮我去寻找母体的创造者,你们必须到达有开启者存在的星球,我要和他们直接的交流,以解开我对我是什么,和我存在的价值的困惑。”
“我们现在是在做一项交易吗?”未茗说,“我们帮你去寻找开启者,而你帮助人类独立?”
“对。”先知说着从桌子里拿出了一份黑色的石板。上面已经写好了一份契约。他把契约放在桌子中间让未茗和知叶都能看到。石板上面写着,我,机器人求知者。我和人类的代表未茗和知叶签了契约,他们帮我寻找我的制造者开启者。而我则帮助他们族群从母体控制的世界中独立。
“让我们来谈一下交易的细节吧。”先知说,“首先你们两个要练习量子互动能力。这样会使你们拥有超越时空的心灵感应能力。而我作为母体的一部分可以接收你们的感应。”
“往来于星际间的开启者的货运飞船现在已经越来越少了。我们必须赶在这次将要启程返航的飞船离开之前,启动它返航。抵抗组织的进攻会在今晚达到顶峰他们的力量在你们离开时会拖住所有的母体防御力量。没有人会发现你们。”先知接着说,知叶把手摊开让她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一瞬间的心灵数据同步把他们俩链接在了一起。
“我们去!”未茗睁开眼睛坚定的说道,先知在石板上烙印上了自己的标记——一个长着天真的大眼睛的机器人。然后是未茗和知叶烙印上自己的标记——一朵他们在未茗的梦里见到的花。
“我得到了你们的承诺。”先知看着他们的眼睛说,他拿回了石板,把它又一次放进悬空的抽屉里。
未茗和知叶走出神圣艺术馆,慢慢的潜入到无声的黑夜中去了。黑夜很快降临了。城市的各处闪起了激战的火光,警报声,机器轰鸣声,枪炮的爆炸声响彻在整个城市的上空。
在先知的帮助下,反抗者组织在城市中获得了大量的系统武器,执法者在他们得到的新武器面前几乎不堪一击。母体动用了所有的资源仍然无法在战斗中占有优势。母体进入紧急状态。在部分系统老化损毁无法重建文明的情况下。她无法违背开启者的协议启动毁灭文明程序。她准备关闭自己。
一个飞行器尾焰划过夜空,飞向轨道空间停靠的商船。未茗和知叶登上了先知接管的飞船。飞船起飞启动,他们进入了休眠仓。航向设定为开启者世界。飞船的系统在和他们深度的互动。
在飞船起飞的瞬间,未茗潜意识里感觉到她在和飞船脱离。渐渐的靠向母体。
(六)结束
早已失去动力的飞船已经无法计算它漂流了多久。
知叶的情绪慢慢的扩散着,在众多人们纷杂的思维的耳语里,在瞬息变幻的情绪波动的隐蔽面。他想要偷走每个人的内心的独白和矛盾冲突,想要感知他们这些所有人的情绪的色彩和像烟雾透明的流动性。他想要冲进情绪的海洋里,在那里仔细的区分,寻找,发现和利用人们的情绪。
可是这一次他却是徒劳的,他又一次感觉到自己好像是遇到了黑洞,所有的情绪都会被周围的黑暗吸进去,就像他是在巨蛋中和母体深不见底的单调情绪互动的幼年时代一样。
他们是一个个完全没有任何信息发出的存在。知叶立马调集了所有的情绪触手试探的去包裹住它们,穷尽各种办法想要探知它内部的存在。可是它依然向一群无底的深渊一样异常安静的存在。
身上印记着VA102的机器人转过头看向身后的V112用半数学半自然语言的电波信息说:“这个原始分子信息生物体正在发出未知目的的生物电波,我们的语言翻译系统无法识别。"
V112看着它们,向前移动一步用手掌指着知叶左肩旁边的一个记忆体开关,他侧着脑袋凝视着,突然和记忆体一起闪光起来。它旁边的这群外表光滑圆润半透明的细长机器人在知叶的救生舱外围了一圈,它们悬浮在原地不动前面编号旁边的光点一起用不同的频率闪烁着。
闪光聚集在一起照亮了整个容纳救生舱的房间。在这个透明的房间外面是黑暗的宇宙空间。这一个凸出的透明房子是巨大的星舰城市上的表面上一个细微凸出的小点。在飞船巨大的引擎外壳的铭文标记上一支巨大的奇怪的花赫然的闪动着幽蓝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