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们浑身透散着圣洁的白光，悬浮在虚空之中，像是一颗颗星般耀闪着。

大长老道：“米娜萨克和帕罗穆这两个种族的战斗颠覆了母宇宙的平衡，这群野蛮的低等的族类！”

“战争导致的黑洞畸变正在扩散，他们的母星和主要殖民区域都被吞噬了。”

“自取灭亡的蠢材们！”大长老摇了摇头，“这次的黑洞场扩散速度太快，初始坍塌范围过于广大了，以我们目前的科技能力没有办法阻止。按照单位衡量计算，我们还有两亿年的时间。”

“实在是太过短暂了。”他们一阵沉默。

过了良久一位执行长老开口道：“宇宙集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该长老名叫威尔：“相似子宇宙构建不够稳定，在该宇宙相对138亿个时间年单位后，支撑它运作的单位量子无序性由微观扩散到了宏观。1号子宇宙被废弃了。”

大长老道：“埃尔顿呢？他有找到问题的根源了吗？”

威尔吞吞吐吐：“大长老，关于埃尔顿的事情。我正想在这次会议上提起。”

“恩。”掌权者威严的样子，“说。”

“埃尔顿的精神有些不正常，可能是由于一直观察子宇宙的缘故，伴随着子宇宙的覆灭他已接近崩溃。”

大长老缓缓道：“埃尔顿在先驱们的基础上实施了宇宙集计划，子宇宙对他来说更像他的朋友，可以理解。威尔你必须好好安抚他，帮助他从失败中走出来。”

“是的，大长老。”

“埃尔顿是族群智慧的象征。我相信他能够成功，净化这个可悲的充满战争的宇宙！关于他精神不正常的消息，不准对外透露半点！”他接着道，“威尔，等等我陪同你一起探望他。”

一位宇宙集计划的反对者道：“不要把希望寄托于那些疯子们想出的宇宙论中，即使从理论上讲它们是成立的。最高议会应该讨论的是相对实际的问题，关于科莫多人和拉米尼罗西基人，这两位强大的伙伴或是敌人的问题！”

大长老点了点头：“朋友，你说的不无道理。不仅仅是社会体系结构，科莫多同拉米尼罗西基的道德判定同我们相比亦是差异巨大，要想团结母宇宙的高等文明，并非如此容易。”

一位长老道：“要么是文化的驯服，要么便是武力的制压！”

“不可能是后者，武力唯有加剧灭亡，母宇宙类似的例子还不够多吗？”

大长老道：“说的对！文化的驯服得从信仰开始。”

二

大长老与执行长老威尔，踏行在繁星铺满的道路上。大长老语气凝重：“威尔，我了解你。若不是埃尔顿的问题严重到无法处理的地步，你是不会在议会上提及的。我需要你对我完全坦白关于埃尔顿的问题。要知道目前看来宇宙集计划是我们唯一的希望，科莫多和拉米尼罗西基花费了数百亿年的时间进化成了现在的高等文明，而我们中的有些人却想在母宇宙毁灭之前改变他们，简直是天方夜谭。”

“尊敬的大长老，据我所知他们也在从事类似的宇宙集计划，显然，对于我们，他们也不可能完全信任。”

“恩，你说的没错。”他们穿过了陨石群，那些硕大的颇具毁灭性的石块仿似是带有灵性似的，飞掠着绕开了他们。

执行长老威尔道：“其实，前不久，埃尔顿已经找到了1号子宇宙毁灭的根本原因，他相信2号子宇宙具备较强的可靠稳定性。”

大长老挑了挑眉毛：“哦？有做过模拟确认吗？”

“数字模拟通过了论证。子宇宙完全可以支撑我们的进入，待母宇宙时间轴线改造完毕后，再次退回。”

掌权者重重地点了点头：“很好！很好！这样我们就能改变一切，阻止那些残暴而又愚昧的杀戮！那么埃尔顿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完成数字模拟后，埃尔顿没有进入子宇宙制造阶段。他仍然继续做着运算模拟工作，他在模拟如何规避同母宇宙嫁接后的子宇宙的覆灭。”

“理论上，子宇宙是我们创造的机器，特殊的机器。机器用过后是应该被报废的！埃尔顿自己也说过，母宇宙和子宇宙互为相似宇宙，嫁接过后会产生不可辨别的涟漪效应。因此最好的办法便是抹去子宇宙存在过的一切，如此一来，母宇宙在经过翻天覆地的改变后也不可能会发现其已被改变过的痕迹。”

“是的，埃尔顿正在打破自己发现的真理！”威尔道，“在子宇宙覆灭后，埃尔顿的行为像另外一种生物，在子宇宙中被称为人类的东西！”

“我听说过子宇宙的一些事情，但从未听说过人类，他们是什么东西？一种智慧生命吗？”

“低等的智慧生命，人类的绝大部分行为是在简单欲望的驱使下完成的。”

“智慧的埃尔顿怎么可以像子宇宙的人类一样！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想到母宇宙高等文明最杰出智慧的个体堕落成这般，一向威严和蔼的大长老情绪激动，“快说说他的具体表象！”

“埃尔顿在睡梦中啃食着手指，经常无缘无故的傻笑，而且，他制作了一些人类使用的器具，他称呼它们：床，碗，衣服之类的东西。”

“不可理喻！”大长老道，“威尔！若是埃尔顿的行为真像你口中所说的一般，那么现在的他比起90亿年前的祖先们还要落后和野蛮！”

执行长老低头道：“看起来确实是这样。”他们踏行在恒星上，呼吸着其上散发的能量。

大长老赞叹道：“每次来这里，都让我心旷神怡！”

威尔道：“尊敬的阁下，智慧的埃尔顿就在前面了。”

三

温暖的房间隔绝了屋外的寒冷。几月大的婴儿横躺在母亲柔软的大腿上，女人为他除去了尿布，握着婴儿肉鼓鼓的双腿，向上抬起。父亲将毛巾从水里撩起拧干，一手递到了女人的手里：“热腾腾的毛巾来咯。”

妻子道：“快扶好他，别让他掉下去。”

“遵命！”丈夫依话托着婴儿的后背，不断做着鬼脸。妻子小心擦拭着他红红的小屁股，屁股蛋上的肉肉弹动着，甚是可爱。

婴儿开心地摆动双手，脸上笑开了话，双眼眯成了两朵月牙。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四

他舔弄着嘴里的手指，微笑着看着显示端。身着华衣的埃尔顿感受到了来者的气息，第一时间将画面切换成了那些复杂得犹如图画一般的数据。

大长老热切道：“智慧的埃尔顿！好久不见了。”

手指从嘴里抽出，埃尔顿道：“尊敬的大长老，尊敬的执行长老。很高兴见到你们。”他突然想到什么。从旁边拿出了两个精致的小碗，一手一边在恒星的能量中挥舞着，随后递上前去。“两位，端着喝就可以了。这两个小碗可以吸收这颗星的能量。”

大长老并未接过：“看来，威尔说的是真的。埃尔顿，我想你是知道的，我们不需要碗这种东西，我们可以直接吸收世间的能量；我们不需要床，因为我们根本就不需要睡觉！我们不需要衣服，因为我们的身体比起任何物质都要高贵闪亮！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智慧的埃尔顿！”

“可是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有趣吗？大长老阁下？”埃尔顿举起手朝着嘴边，突然想到什么后，马上再次放下。

这一切都被看在眼内：“我们是由能量本身构成的，我们代表了母宇宙的最高智慧。而你埃尔顿之所以与众不同，便是因为你跳出了母宇宙的枷锁。但你必须清楚，这并不代表你可以纵容自己向那些低等的，子宇宙的人类们靠拢。”

“可人类真的很有趣。”观察者道，“我从他们身上发现了许多优点，有些甚至是我们缺少的。”

“胡扯！”母宇宙高等文明的代表愤怒无比，“不要亵渎我们的文明！这就是你不想让子宇宙覆灭的原因吧？埃尔顿，基于你的言行，我有权利剥夺你目前的研究权力。你的个人问题将由最高议会决定如何处理。”

“可是，尊敬的长老，你应该去尝试了解他们！”

威尔打断道：“埃尔顿，虽然你地位崇高，但我提醒你必须对大长老尊重，不要像个人类一样！”

埃尔顿把手塞在了嘴里，口吃略显含糊：“好吧。”

五

“明显的他被那种‘人类’的病毒入侵了，总有一天他的思考方式也会像人一样，到那个时候我们将失去智慧的埃尔顿。”

“难道是由于观察过多导致的吗？那些子宇宙的观察员没有出现类似的症状。”议会者们讨论着埃尔顿的问题。

威尔能够胜任宇宙集计划的执行长老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他对于埃尔顿创立的那套理论有着升入的了解：“涟漪效应。”

大长老道：“执行长老威尔，请详细说说你的观点。”

“子宇宙是仿照母宇宙在限定空间高维挤压后，冲破极限阀点诞生的，子宇宙的基本常量同挤压过程中各维度向量有着密切关联。子宇宙和母宇宙相对平行，我们在两者间建立了一个传送道，供于使用过程中自由出入。被选定的个体进入子宇宙后，重新规划母宇宙的各个时间轴线，改变那些我们不想发生的事件。最终将整个母宇宙稳定在平衡态。最后，被选定的个体再从母宇宙进入的时间点走出，时间轴线回归本宇宙，对于前母宇宙及子宇宙的记忆会自动消除。而涟漪效应所指的是母子两宇宙间，各种时间运行现象下产生的不可辨别波形互相影响的情况。涟漪效应微乎其微，但它的传播方式无孔不入，即使不存在双向传送道。它依旧可以在两个世界内畅通无阻。”

一位长老道：“所以这种不可辨别的波形是基于一些既定现象的改变而提出的假设？”

“不可辨波改变了一些微观层面的力，在1号子宇宙覆灭的时刻，这种现象愈发明显。所以包括埃尔顿都确定了这种特殊波的存在性。”

“那么涟漪效应和埃尔顿问题的联系呢？”

“我认为涟漪效应可能会影响我们的思绪体。”

“有证据吗？这方面的实验数据？”

“目前还没有，唯有猜测。埃尔顿可能同子宇宙的某个单位的个体存在一定共性，子宇宙的覆灭加强了这种涟漪效应。”

那位宇宙集计划的反对者站起身道：“胡扯！全部都是胡扯！我们正在浪费宝贵的时间，即使我们是永恒的。失陪了。尊敬的大长老，各位长老！”

六

宁静的夜晚，房间里传来阵阵小孩的啼哭声，床头放着一盏小灯。母亲抱着孩子，上下轻轻抖动着：“乖，宝宝乖，快入睡了。”

粉嫩的小脸上，五官朝着中间挤去。嘴角向下弯曲，泪珠已从眼角溢出。“啊！啊！啊！”出生不久的孩子无法安然入眠。

小脸通红的小家伙，哭得伤心欲绝，让人心疼。

“来，爸爸抱。”男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岂料小家伙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

看到他帮着倒忙，妻子不满道：“会不会抱小孩！”

女人接过孩子将他放在床上，解下自己的衣服：“来，乖！吃奶奶！”

小嘴一碰上了乳头便一刻不停地吸允起来，发出“啧啧”的声响。

“原来是饿了。所以我抱没用啊！”丈夫趴在床上看着他们，“看你这穷凶极恶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小流氓！”

“他是小流氓，那么你就是老流氓了。”

“这都被你发现了！”这男人油腔滑调的，“小流氓，小流氓，我是老流氓听到请回答。”

孩子吸着吸着，沉沉地睡去了。

灯光暗去。

夜晚如此宁静。

七

拉米尼罗西基人全身泛着绿光，双膝盘坐，在一棵菩提树下，冥想着。“拉米尼罗西基人。”声音来自他的思绪体，“我并没有恶意。”

他依旧稳如沉钟：“智慧的埃尔顿！你是如何知道我在此处的，如何突破屏蔽层的？”

“冥想者，你我之间存在联系。这种联系不受这个宇宙任何事物的钳制。”

“你是指你所创造的子宇宙覆灭的余波吗？”他一语中的。

他们在思想的层面上交谈着：“子宇宙产生的智慧硕果，他们散发的芬芳是如此的诱人。”

“诱惑的事物往往带有毒性的本质。”

“你感受到了不是吗？”

“你是指那些一辈子受着欲望驱使的人类。我感受到了！”

“我指的是那些希望和爱的东西。”

“人类两性繁殖的衍生品，并不值得你大惊小怪。它们只是你所创造的子宇宙的无理数罢了。”

“拉米尼罗西基的冥想者，审视你的内心。宇宙集计划真的会成功吗？在他们改变了时间轴线后？母宇宙的平和会是永恒的吗？”

“这是属于你们种族的计划。”

“不也是你正在探索的计划吗？”埃尔顿道，“我的族人对我失去了信任，宇宙集计划注定是失败的。拉米尼罗西基人，我要告诉你，通过母宇宙所构建的子宇宙无法承受母宇宙带来的向量冲击，我们必须利用涟漪效应。”

冥想者沉默不语。

“子宇宙产生了母宇宙不存在的事物，这是一种净化，那里才是我们新的天堂。”言毕，埃尔顿失去了音讯。

良久，冥想者睁开双眼，抬头望着那颗菩提。

八

拉米尼罗西基人崇尚自然，作为母宇宙最为高等的智慧群落之一，他们依然与动植物共同生活在一起。这点无法被其他高等文明所理解。

冥想者走入大厅，人们对他躬身行礼，颇为尊重。他和埃尔顿一样从事着宇宙集计划的研究工作，与其不同的是，冥想者掌控着该文明的最高权利。

他穿过大厅踏行在巨树粗壮的枝头上，正前方一人模样与之十分相似。拉米尼罗西基人相对而坐。

“是子宇宙把你带到我这的。”

“是生存的本能。”

拉米尼罗西基人闭目开口：“树木和自然孕育了我们的先祖。即使如今能够进化成能量体，但我们对自然的图腾是刻在灵魂深处的。高等文明的进化会出现不可调和的分叉，这种分叉就像这棵树的枝叶向外延伸，呈现出整体的绽放。拉米尼罗西基无法被理解是因为体制和控制蒙蔽了他们的心智，就如同我们的心智被自然所掩盖一样。”

冥想者道：“每个高等文明都认为自己的独特性应该予以保留。从而会导致不可调和的摩擦。”

“所以，平和不是单单只靠改变时间轴线这么简单。”

“您也感受到了子宇宙的涟漪了吗？”

“我所感受到的即是你所感受的，冥想者。母宇宙是由于分歧导致的毁灭，还是由于毁灭导致了分歧，其实都不是重要的问题。”

树荫下两者默沉静坐。

九

大长老一行踏行在繁星间：“冥想者询问了那颗古树。”

“那颗集合了所有拉米尼罗西基智慧的，号称能够看清自我心智的神树？”

“只是拉米尼罗西基人寻求自我安慰以及错误行事的借口。”

“不可否认，每一次拉米尼罗西基的最高领导者从那里得到的启示都会让他们获得进化上的飞跃。”

大长老道：“这一次，拉米尼罗西基人决定创造一个子宇宙！一个拥有人类的子宇宙！”

“人类？难道埃尔顿同他建立了连接。”

“不可能！埃尔顿被我们软禁了，威尔，埃尔顿的情况如何？”

执行长老道：“尊敬的阁下，埃尔顿就像人类的孩子一般无理取闹的哭喊，整天吸食自己的手指。”

“真不像话！”统治者怒极，甩手一挥，一颗小行星被打成了碎片。

一位长老道：“当初埃尔顿创造的子宇宙是经过三大文明联合同意的，而如今拉米尼罗西基擅自建立子宇宙，且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的行为目的。尊敬的阁下，我认为应该尽快安排一次同冥想者的会面。”

“恩！如果一切失去了控制，那么母宇宙就离毁灭不远了！”

十

“智慧的埃尔顿，感谢你的帮助。” 拉米尼罗西基的冥想者望着那个悬空的奇点，“在这个子宇宙里，人类称呼这颗源头叫什么？”

母宇宙的另一端，埃尔顿津津有味地吃着手指，思绪传来：“宇宙蛋。”

“什么是蛋？”

“无数椭圆面集合而成的一个体。”

“奇点怎么有形状可言，人类真是缺乏严谨。”

“但这种说法，确实很有趣。”

冥想者听后微微一笑。

埃尔顿道：“尊敬的冥想者，如今你所要面对的是我族以及凶悍善战的科莫多人所组成的联合大军。”

他盘膝而坐：“又是一场横跨数亿年的战争。分歧与毁灭的关系并非是问题的关键。2号子宇宙的高维挤压过程将会吸收母宇宙的全部能量，我期待着新世界的到来。”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