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慕名而来的……这位公子，是在这个星球上修养么？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出了意外，落入圈套，逃脱……飞船迫降……我明白的。”

“这个星球还未在星图上登记，一般的海贼是不知道这里的，所以可以放心。”

“对，像桃花源一样。请坐。”

“哦，您说的，是我这里的晶体吗？”

“人们耗费了无数年的努力，让自己得以遨游宇宙。

但对空间本身的研究，还停留在三万年以前，原始星球的基础上。”

“我这里有一种晶体，我并不明白它的特性，但它可以让每一块材料的空间凝固，这样，这个物质就是独一的整体了，它的坚硬程度无可比拟。”

“像是人细胞的分子膜一般，它有着神奇的相容性、透过性与选择性，换句话说，它似乎有自己的生命力。”

“它会亲近熟悉的生命，甚至能感知他们的想法，将一些物质排斥在外。”

“在这条银河里闯荡，你们肯定经历过无数的劫难，如果有了这个，陨石、炮火、海盗、高温，都不能奈何你们。”

“是吗，这么厉害！哈哈，果真是银河大盗的终结者呢。”

“只有黑墨大盗需要避让，他……很有名气吗？”

“他有一艘星球大小的飞船……天呐。”

“原来是这样，隐没了许多年了。”

“抱歉抱歉，口误，是归隐，归隐。”

“话说回来，你们只需小心一些特殊的意外，比如超新星，黑洞，在没有试验的情况下，我不能保证会安然无恙，不过遇见的概率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了。”

“几十年的老字号了，虽然只在这个星球上做做小本生意，但招牌还是不会砸坏的。”

“你们思考一下吧，不过要快一点噢，天马上就要黑了，小店马上就要打烊了。”

“多大的船舰……？哇，这么大，修理区的舰厂都快放不下的吧？这只是个偏僻的小星球呢，很少有这样的船只呢。”

“公子，这个价格不能再让了。要想想，得到了这些神奇的物件，未来的收益也不可估量啊。可能保证你们所有人的性命呢，竟连这一点钱都不值么？”

“银河币……？抱歉呢公子，这个星球上用不了，需要这个世界的货币才行，拿同价的稀有物件也可以。比如加比海区船只的动力核心、伊兰女王的海蓝之石项链……”

“成交，晶体在后头的仓库里，各位随我去取吧。”

……

“我啊，没什么太大的愿望，老了也不愿再出去闯荡，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活下去而已，毕竟，现在局势不似从前了，混乱得很呐。

“老皇集倾国之力，寻找让他活下去的方法，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寻宝者呢，良莠不齐，现在赚钱，还是比当初容易啊。”

“看着你们，就像看到我当年的影子，闯荡天下，虽然知道‘星球那边更不如这边’，仍要去闯。年轻未尝不是资本，却是容易恃才傲物的。”

“只是随口说说，公子你误会了，人老了，就容易回忆从前的事，不是说教呢。”

“这个是小店的独门手艺，不能外传的。”

“仪器是无法探测出的，所以也不担心你们带走了探测。”

“就在前面的仓库了。郊区的地租还是很便宜的，而且这个星球很是安定，不必过度防护什么。”

……

“好，好，我举起手……没有带武器的，不用搜身了。”

“屏蔽信号……看起来你们的计划很周详啊。”

“道理的确是这样，如果杀了我，带走所有的晶体，就再也没有别人可以得到新的晶体了。”

“我只是想好好过日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若是留下性命，以后便不卖给外来人了。”

“太子的手下，这位应该是门客娜吒吧。最擅长奇袭的，但这次却反中了别人的埋伏……”

“不过，在老皇的地域，这样的确是尽职的。何不在房间内杀我，要等现在，担心所谓的晶体的力量是么？”

“那，这么大的荒野，若是全部覆盖。咳……咳……的确是要花不少的晶体的，大概我是没有这么多的，我真的一无所有。”

天色黯淡下来，光在天边微微散射，空间里出现淡蓝色的印痕，一行人逐渐凝固，为首的公子衣角冻在空中，只有手指还颤抖着，挣扎想要按动着什么。

“不用费力气了，这里是屏蔽信号的。”

“虽是这么说，但你要相信，这个星球，只有那个房间没有晶体，我很讨厌晶体的，十分讨厌。”

“开始想要留下你的性命，不过你似乎是不太愿意的。”

“我过几天来看你们吧，希望你们会想清楚，不过，项链还是先换给你吧，你还没有取到货。”

“其实，人行走江湖，图的便是一个自由而已，但江湖何来自由，更不必说政治。”

“他们都说鲜血是咸的，好久没尝过了，却反觉得是甜的，或许，是我开始怀念？”

“看着，这个场景，我总是想到我年轻的时候。

不过是事后，我才明白，这个世界，只有人是脆弱，但总想着撬动世界。”

叁、

“少有外人知道这里的，你来了，一定是遇见了艰难的抉择。”

“你知道，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很痛苦的。”

“想必，建立在这痛苦之上的，是人本身的欲望。”

“能在这里见到你，你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体会。”

“人活一生，有无数的不愿割舍的东西，财富、权利、爱情、艺术。想起一天你已埋存泥土之下，而他们还留在这里，你会发现，你不过只是一个管道，一切都从这里流出，进而继续流过去。”

“这个硕大的帝国，不会为你停留，连缔造它的卡萨可汗，也没有逃出轮回的魔爪。”

“我相信欲望是不可怕的,是人正常的需求。

比如活下去。”

“人们耗费了无数年的努力，让自己得以遨游宇宙，但他们没能活下去。”

“对空间本身的研究，还停留在三万年以前，原始星球的基础上。”

“我这里有一种晶体，我并不明白它的特性，但它可以让每一块材料的空间凝固，这样，这个物质就是独一的整体了。”

“并且，它与空间本身有着密切的联系，不占据空间，就像是液体流过粒子间的间隙，重量也很小，甚至透光性也可以调节，自成一体。”

“你若是有需要的话，比如长寿，它可以将你的身体固存下来，这种状态下，身体中的每一个分子都将固定而不会消散，等到新的技术出现时，您还是如之前的一般年轻，进而延年益寿……”

“热力学第二定律……这个问题问得好，但是，空间是更本质的存在，一切定律都建立在空间本身之上，只是，人类处在时空之中，是无法超脱而明白空间本身的。”

“价格的话，略有一些高昂……毕竟是为了您的生命，您的生命，一点点身外之物怎么能比拟呢？”

“赚不了多少钱的，小本生意，不然也不会待在这种穷乡僻野了。”

“要回去商量一下？可以的，不过要尽早噢，没准下次就被断货了，生产是很困难的，我们也不愿这样……”

“商人还是精明的……倒不如借花献佛。”

数日后，播报一则新闻：

“无数海匪舰艇侵犯我星球，危难之间，一支帝国舰队及时赶到，成功剿灭敌匪，抓捕幕后黑手，西南财阀理事……”

“奉卡萨二十一世的命令，使者二十一号寻找能使人长寿的方法。据说，您拥有一种能改变命运的力量……”

“星图上竟然没有这个星球的标记，好生奇怪。”

“不过这里有帝国的信号覆盖的。可以连接到首都……”

肆、

“陛下拯救子民于危难之中，隆恩深厚，报答不尽，代所有星球的居民再拜，感激涕零！”

“对，晶体的其中一种状态，便是凝固空间，也可以达到保存人的身体的作用。”

“成功的先例……是有的，但陛下，很抱歉，我不能透露他们的个人信息，不过生命状态数据已经发给您了，您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请生命学的权威来分析验证。”

“不过封存也是一件有危险性的选择，祖先对后代，只是一种象征和缅怀而已。若是祖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要夺取自己的利益，也会不顾一切的反抗……”

“的确，现在的局势，仍有些危险。”

“陛下，我想起来了，还有一种办法的。”

“您稍安勿躁，我给您简单介绍一下。”

“空间是一种很奇特的物质，我相信，它是一种物质。

为什么存在引力，宇宙却在加速膨胀？

许多年前，有人提出了暗物质与暗能量的概念，至今已经证明是不存在的。

其实，若是空间本身也有质量，便是一个解决方法。

超光速被证明是不可能的，但科学家却承认空间的暴涨速度曾超过光速。”

“通过亚空间的星际航行，时间却流逝得更快。”

“对，您猜得很正确，这种晶体，抽离物质可以转化成空间，膨胀的速度，或许可以超过光速。”

“其实，空间的膨胀是有局部的，只是距离太远，探测时，它已带动整个星系。

现在，空间仍在不断生成……

您说，究竟是谁在生成，又为了什么？”

“超过光速……为了永生。”

“陛下您如果需要，草民马上将晶体进献给您，以感谢您对我们星球的救命之恩！”

“您要草民陪您一起去么？陛下，草民对长寿没有兴趣的，一辈子碌碌无为，所有的功劳不足一毫，甚至还觉得一辈子太长了，只是想好好在这里结束一生了。”

“没有过早报告陛下，这是草民的罪过，但混杂在众多邀功者之中匆匆呈上，不是草民的本意。”

“没有案例，不能保证真正的可行性，无论是成功穿梭还是失败，都无法得到消息。不过传言，卡萨十七世有过相应的经历……具体的事件是机密，但一直有小道消息流传……

不过陛下，这至少是最后时刻的一丝希望。”

“是存在这件事情的……我明白了，晶体经由我检验后，将马上运至皇宫！”

贰、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原来是太子大驾光临，草民有眼不识……”

“商议完毕，但仍想提醒太子的是，无论如何，最后的希望靠的都只能是自己。”

“这种情况里，首先不能寄托于对方，希望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真实。

其次，则不要幻想最后的收获，否则一旦失败，将会因不甘而万分痛苦。

所做的，不过只是全力以赴。

其他的许诺，望太子不必多言。”

伍、

“大规模内乱爆发，太子率东部势力入侵，势如破竹，如今在全国征调军队、武器、财资，不安定啊。”

“这几天，有消息他们要搜刮这个星球了。”

“这样的杂牌军，不是太子的对手……唯一担心的，是皇城的重型护法舰队。

皇城自成一体，想攻下可没有那么容易。

势必是一场大战呢。

该动身了。”

陆、

“围而不攻，是个聪明的办法。

但已近三月，别星系的势力也正虎视眈眈。

截获的信息里，他们将要派遣舰队营救老皇。”

“也罢，最后的角逐，仍得走险才行……

攻心为上，毕竟，他太怕死了。”

柒、

“这项协议近乎苛刻，不过对你，反倒是保护，却不是坏事。”

太子陷入深思。

“一切的交易，都是代价的，那你当初签订协议，代价是什么？”

“代价便是青春。就像你的门客一般，不过他更需要付出生命。”

“心高气傲，尽早除掉，也不是坏事。”太子估算了一番，“为了引出我来，你可是煞费苦心啊。”

太子站在墨黑船舰楼上，望向宇宙。

“皇家舰队的确是威力无穷，就算是有内部的呼应，东部兵力也几近赔在攻城战上了。并且，真没想到你竟是墨黑大盗，不然，我必将万劫不复。”

“我不是墨黑，他也不是盗。”

“是么？”

“晶真的存在么？”他顿了一会，微微吐露最初的不安，“不然，若是装备在皇家舰队之上，岂不是灭顶之灾？”

“是存在的，不过，那些晶体本从墨黑的船舰上卸下，怎会听从他们的指示？这个世界的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但他没有付出。”

太子思索了一番，头也不爱，幽幽发问，“那你为何要让老皇穿越时空？”

“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曾答应过他的。”

“那他，现在在哪里？”太子猛地回过头来。

“我不关心。是成是败，他都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并且，也不会给其他星系入侵的借口。”

“这样……”他放松下来，陷入沉默。

远处的船舰在空中穿梭，稀稀落落；太阳更大，也更红，在防护罩破损的地区，只有为数不多的机器人维修船，在防护罩能源枢纽缝缝补补；地上的泥土早已干枯，绿色全然退隐；前方的大片城市残骸，还冒着黑烟，皇城的金壁抹上了灾难的灰色；但两个人都知道，用不了多久，一切将恢复正常，甚至会更加灿烂耀眼，担忧的，是看不见的无边宇宙。

“你的船舰。”太子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为何要放弃它。”

“这不是我的船舰，我也不是墨黑，无法完全掌控。而墨黑，正被保存在晶石里，我只是中了他的圈套，签订协定，做他的看守人而已。

他在晶体保存得很好，但能控制晶体的，只有墨黑自己，而他自己，被封在了晶体中。

也就是说，他不会再复活了，虽然他将永远活下去。

他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我一直得不到自由。”

“船舰也好，晶体也罢，都是鸡肋的物件。只是我年轻气盛，中了他的计谋，被他关在那里，无法脱离。

要找一个心甘情愿且为善四方的接替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力量一旦掌握在手，就容易为恶。而你不比老皇，是有图治的人，在你的手中，它或许会有更大的作用……”

“一切百废待新。”太子大笑起来。

“勿忘初衷为好，协议，是有灵魂的。对皇族尤盛，一旦冒犯……”

“那你呢？”太子望过来。

“不必担心，草民所求的不过是自由而已。”

随即拉低帽檐，向远处的飞船走去。集聚的狂风呼啸而过，但却没有掀起一粒沙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