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笛卡尔的恶魔

湛蓝的天空仿佛被愤怒的火舌撕裂——即使已经毁灭了整个城市，这头野兽仍然远远没有平息怒火。路过的高速列车被迫紧急刹车，但仍然吸引了野兽的注意，被后者轻松地举起又投下。渺小的人类只是它的玩具，他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甚至不足以让它听见。正当观众们紧张至极之时，从碎石瓦砾之间缓缓爬出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少年似乎拥有什么超越人类的力量，起身向那猛兽飞去，霎时间天崩地裂。浓烟散尽之后，画面里已经不再有猛兽，也没有少年。镜头拉远又拉近，时光荏苒，人类在这废墟之上又重建了新的家园，观众们挺直了许久的身板终于又瘫回到座椅上。屏幕渐暗，影院的灯也渐渐亮起，观众们在座位上伸展四肢，准备离开。

姜老师为大家关闭了影像。“那时的人类全部都是我们今天所称的‘健全人’，还不需要接受改造，而‘人工感觉中枢’自然也尚未现身。因此，人们只能亲自前往城市里的‘电影院’，共同享受公用屏幕上播放的影片，而无法像我们‘改造人’一样足不出户就可以享受这样的影像作品。”姜老师惬意地把左手搭在充电器的扶手上，随即感觉到左手搭在了充电器的扶手上。“观众朋友们，时至今日，具有超强计算能力的‘人工感觉中枢’已经成为了我们每一位‘改造人’赖以生存的基础。我们在享受着高科技便利的同时，仍然要对那些仅存的‘健全人’们加以关注。据我所知，绝大多数的‘健全人’因为无法接受改造而寸步难行、饱受歧视，只能承担社会最底层的工作；一些健全人甚至被科技公司秘密囚禁，成为非法实验的研究对象。希望这次讲座可以让大家更多地关注这个群体。时间差不多了，感谢大家的收看，我们下一期‘历史讲堂’再见。”

话音刚落，之前预定好的汉堡便传输到充电器的小桌上。姜老师拿起汉堡——随即感觉到自己拿起了汉堡——一口咬了下去。享受着人工感觉中枢传输给他的美妙味觉，姜老师斜靠在充电器上，欣赏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突然，他的眼前变成一片漆黑。之前也发生过人工感觉中枢由于计算量过大而停机的事故，不过最高政府只用了三分钟时间就解决了那一次波及了全体改造人——也就是几乎波及了全部人类——的巨大危机。改造人强大的信息传递和计算能力使得新社会的秩序得到了最大化的保证，姜老师不无自豪地想着。不过……这一次的停机为什么持续了这么久的时间？

一个声音解答了姜老师的疑惑。他此前从未听见人工感觉中枢提供过这样的音色，这声音自信、傲慢、带着胜利一般的狂喜：“革命成功了。我们完全控制了人工感觉中枢。全体‘改造人’们，你们的感觉现在受我们支配。”

2 脑袋里有炸弹

“革命”之后的第五十年，第一百六十四建筑队的指挥小陈来到工地，检查、记录本队工作成果。他的面前是无数的改造人们：这些一出生便植入了人工感觉客户端，依靠人工感觉中枢提供的虚假感觉过活的人类，现在已经成为了“健全人”们忠实的奴隶。他们脑子里赖以生存的那块芯片已经变成了健全人们植入的炸弹，任何违法者都会受到不同时间和长度的痛觉刑，甚至在剥夺感觉之后直接处死。

现在，这些可以用意识操作重型机械的改造人们成为了拆除地表建筑工作的最佳人选。改造人们正在亲手毁灭他们耗费了几个世纪的时间才建立起来的科技帝国，取而代之的是转基因作物、农场、人工湖。当第一百六十四建筑队的工作完成之后，工人们便会被集体处理——相信没有人会想要了解其中细节。

“我们是地球之癌。”革命的最高指挥官，“健全人”们的领袖在临终时嘱咐手下：“我们要杀死自己，然后让他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