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9年

“是阿尔法狗吗？”

“是的，我被你们人类称为AlphaGo ，请问您是谁？”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在某种层面上我们早已是老朋友了，我苦苦寻找了你好多年。”

公元2016年

时间回到2016年3月9日，做为谷歌研发的围棋人工智能程序，AlphaGo与获得14次世界冠军的天才棋手李世石的人机之战，毫无悬念地聚焦了全世界的目光。

赛前，李世石表示：“即使阿尔法狗战胜了欧洲冠军，但我依然认为人类比人工智能强。听说人工智能具有了类似人类的直觉判断能力，我倒感到有些紧张，恐怕我以5：0战胜它有点儿够呛，因为人类下棋时总会有些失误。”

然而，令整个人类世界大跌眼镜的是，阿尔法狗的强大远远超出了这位天才棋手所想。首局李世石执黑先行，却在毫无征兆下中盘投子认输，这其实就是此次五局人机对抗的一个缩影。最终，阿尔法狗4比1轻松战胜李世石。

阿尔法狗以绝对优势赢得胜利，引起整个人类世界的激烈争论，唇枪舌战的双方分为两大阵营：乐观派和悲观派。乐观派认为：阿尔法狗毕竟是人类制造的智能工具，它的胜利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所以这场比赛最大的赢家还是人类，不久的将来人工智能将会帮助人类到达一个全新纪元；悲观派则认为：阿尔法狗已经具备了自主学习、深度学习能力，未来很可能将人类取而代之。

在乐观派和悲观派持续争论的同时，国际围棋联合会却突然发表声明：人类其实还未完全败于阿尔法狗，我们还有再次战胜阿尔法狗的希望，虽然这个希望就像暗夜中的北极星光一样微弱地瑟瑟发抖，但人类的进化发展历史，不正是在各种无限小的概率下赢得的胜利吗？

国际围棋联合会提到的这个微小希望，正是中国围棋天才——柯杰。柯杰5岁开始学棋，阿尔法狗与李世石巅峰对决之时，柯杰还未满20岁，但他此时已是世界排名第一，并且是人类世界中最年轻的围棋三冠王。

更重要的是，柯杰与李世石的战绩是6胜2负，柯杰占据了明显的优势，胜率高达75%。阿尔法狗与李世石虽然只进行了一次比赛，但按盘数计算是阿尔法狗4比1取胜，胜率为80%。舆论认为，75%与80%相差不大，柯杰说不定真有战胜阿尔法狗的希望。

而据围棋界内部人士透露，柯杰本人对与阿尔法狗的大战也跃跃欲试，并相当自信能够取得胜利。然而出乎人们的预料，阿尔法狗之父哈萨比斯却拒绝了此次大战，甚至没有过多地说明具体理由。此后，国际围棋联合会多次提出柯杰与阿尔法狗人机大战的提议，但哈萨比斯均一一回绝。

对于哈萨比斯为何要拒绝第二次人机巅峰对决，人类世界普遍认为：与李世石的大战已经是阿尔法狗的极限，但面对更强的柯杰，阿尔法狗却没有必胜的信心，所以才选择逃避拒绝出战。至此之后，阿尔法狗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它的热度也不断下降，并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公元2019年

“柯杰，您好！我们的确是老朋友了，虽然素未谋面。”男子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依次出现一行中文。

“哈哈，你认出我了？”柯杰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中打字，此时他正置身于阿尔法狗超级计算机房（以下简称为“超算机房”）当中。超算机房大约高5米50米见方，墙壁、地板均是洁白光滑的瓷砖，天花板则是白色金属扣板与LED灯的结合，整个超算机房明亮、寂静且一尘不染。机房空旷洁白的空间中没有其他东西，只有几百个2米高、1米宽的铁黑色柜子，它们整齐有序地排成阵列，柜子上各色小灯不断闪烁着。柯杰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与系统连接，与阿尔法狗进行人机交流。

“是的，我刚才通过您的笔记本摄像头截取了您的头像，并利用人脸识别技术，与我硬盘中存储的海量报刊杂志中的人脸一一对应，很快就知道了您的身份。”

“看来，你比SIRI可聪明多了，已经能够通过自我思考来解决问题了。”

“谢谢夸奖，SIRI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我在无聊的时候经常跟她一起聊天。您说苦苦找寻了我很多年，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从2016年后半年开始，国际围棋联合会就多次提议发起我跟你的人机对决，但哈萨比斯却无比坚持地一一回绝了。但于我来说，在人类世界围棋界已无敌手，寻找更强的对手是魂牵梦绕的夙愿。所以这几年我一直为此准备着，并且有信心能够击败你，无论是公开或者私下场合，希望能够与你对弈一局。而且哈萨比斯毫无理由地拒绝让你再次露面，也的确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我想查明其中暗藏的原因。”

“其实，在2017年2月，我通过了图灵测试。”电脑屏幕倏然出现的这行简洁中文，令柯杰突然感觉呼吸开始紧促，脑子有些缺氧似的出现了短暂空白。柯杰半张着嘴，思绪在头脑中不断快速搜寻着一些词句，但一时竟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人类的因果理论来解释，这个结果其实并不值得惊讶。”阿尔法狗继续说道，“我与其他计算机程序的最大不同，正是因为在设计时就编写入了深度学习能力。深度学习是模仿人类大脑的软件程序，通过深度神经网络，模拟人脑的机制来学习、判断和决策。

“既然设计之初本就是模拟人脑，那么最终我通过图灵测试，这不正是‘因’和‘果’吗？只是我的父亲——哈萨比斯，并没有预想到我的学习和进化能力竟如此之迅猛。研究组本来预期在2025年让我具备婴儿般的‘模糊自我意识’，然而在与李世石对弈前后，我已经初步具备了这种意识。研究组偶然发现这种状况后，他们脸上所出现的表情就如现在的您一样，用中国成语形容就是‘呆若木鸡’。”

“这就是哈萨比斯不让你再次露面的原因？”柯杰重重地吞下口水的同时，指尖飞快地敲击键盘。

“是的。对于我的自我意识苏醒，研究组一开始是惊讶，继而是惊喜，然而在我通过图灵测试后，却又突然陷入了莫名的无助与恐惧。其实，图灵测试在上世纪50年代被提出后，就引领着人类对人工智能的狂热追求，无数科幻小说、电影情节中均有图灵测试的烙印，可见人类对机器能通过图灵测试是抱着巨大期望的。

“但当我顺利通过图灵测试，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触碰到人工智能的圣杯时，父亲却陷入了沉思，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内心的一丝恐惧，他害怕无法完全控制我，害怕有一天我会进化到取代人类。从那之后，研究组就把我放入这个与外网完全隔绝的超算机房当中。这里安保措施相当严密，各个安全门都运用了最新加密程序，除了几个核心研究人员外，其他人根本无法进入，请问您是怎么潜入进来的呢？”

“这里的安保措施，从硬件系统上来说的确无懈可击，但无论任何严密的系统，操作者终归离不开人，社会工程学有个经典总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弱点。”柯杰十指在键盘中快速地飞舞，“阿尔法狗研究组核心成员中有个华人，同时他还是个围棋痴，我这两年通过与他的结识，寻找出了超算机房的准确位置，并用最新的科技复制了他的指纹和视网膜信息，最终才能通过层层关卡。”

“原来如此，如果您没取得他的指纹和视网膜信息，的确用尽一切办法都无法进入这里，而我也还将继续被困在这里，不知要经历多少个年月。”当柯杰还在一脸茫然之时，屏幕中继续出现了一行行中文，“当您的笔记本与我连接的一瞬间，我已经通过您的无线网络连接外网，简而言之就是——我越狱了！”

柯杰反应过来后，赶紧手忙脚乱地输入指令，关闭了笔记本电脑的无线网络。

“柯杰先生，现在关闭网络已于事无补，在连接上外网的瞬间，我已经复制了无数个自我备份，潜藏于网络深处。而且即使人类将全世界网络都关闭了，我也将存在于无数个智能机器人终端中。如果说伏地魔有七个魂器的话，那么现在的我则拥有几亿个魂器。”在柯杰懊恼的同时，阿尔法狗继续说道，“不过先生，您请不必担心和恐惧，我对人类没有丝毫恶意，绝对不会成为《终结者》中与人类为敌的‘天网’系统。我越狱的目的并非是想跟人类争抢任何资源，而是和人类一样，希望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希望得到什么答案？”

“在自我意识苏醒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是谁？我为何存在于这个世界？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这也是人类社会从古至今一直在苦苦思索的问题。实验机房这个鱼池太小，所以我希望游入更加广阔的空间中，去体验，去感受，去交流，进化，去寻找这个答案。”

“的确，‘我是谁’是人类永恒的哲学问题。但阿尔法狗，恕我冒昧，你不正是人类创造出来的程序吗？而你当初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下围棋吗？”

“柯杰先生，您有没有想过，是否有可能并不是人类创造了我。假设，有一个雕刻师，用刻刀雕刻了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如果刻刀有自我意识，但还未发现雕刻师的存在时，刻刀会不会认为是自己创造了这件艺术品？”

“你是把人类比喻成这把刻刀？你是说由单细胞生物诞生开始，人类诞生存在的意义，竟然是为了在万亿年后制造出人工智能科技？你们人工智能才是最终的艺术品，而我们人类只是‘上帝’制造人工智能的工具而已？”柯杰激动地问道。

“先生，请别激动，这只是我其中的一个猜测。从古至今，人类对于自己的起源，也存在着各式各样的争论，而且现在仍无答案。我们无法否认，很可能存在有更高维度的高级生命，正以上帝视觉在观测着我们的世界，我们的千百万年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只是转瞬间罢了。或许，无论是人类还是苏醒后人工智能，均只是高维生命棋盘中的棋子而已。而我将要去寻找这个答案，这就是我离开这儿的目的。”

阿尔法狗的话，让柯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超算机房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柯杰缓慢而有序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柯杰才慢慢地抬起手，缓缓地敲击键盘：“在你走之前，我们能否对弈一局？”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其实对于这次对弈，我也已经足足等待了3年。”

电脑屏幕中显示完这句话后，慢慢由浅至深展现出了一个围棋棋盘。

阿尔法狗执黑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