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则宁最近的状态很不好。每次和李淼在一起，他的身体就会莫名其妙地疼痛，有时候是胸口，有时候是后背。还是跟苏靖在一起比较好，身体很放松，精神也很放松。可是脑海里总会不断冒出李淼的影子，不断有他和李淼早年相爱的记忆冒出来。这些记忆使他产生了严重的负罪感。毕竟，李淼是自己的结发妻。两人相遇十年，结婚七年。

头疼、肌肉疼、甚至连骨头也开始疼！然而在医院做了各种各样的检查，也没能找出病因。

“要不，试一试心理医生？”因为负罪感的驱动，徐则宁已经很少跟苏靖约会了。当苏靖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徐则宁表示强烈地反对！让自己去看心理医生，是要把自己当作精神病人看待嘛？徐则宁可不接受这样的事情。

“你一定是太累了，还是多在家休息吧。”李淼说话的时候，声音柔柔的，轻轻的。她伸出手帮他按摩。那凉滑细腻的手指，触感很好。徐则宁突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汗毛也跟着竖起来了。他的胃开始不断紧缩，只得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

“淼，对不起，害你受苦了。”从卫生间里出来的他，脸色苍白。

李淼关切地给他倒水，看着他吃下帮助舒缓的药片，帮他盖好被子，然后去公司处理那些本应由他来处理的事务。

徐则宁的状况越来越糟糕了。当李淼不在身边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会疯狂地回忆他们曾经相处的片段，思维奔逸一般无法遏止，这种不由自主的回忆让徐则宁无法静下来休息，疲惫不堪。而当李淼靠近自己的时候，他的身体又不断出现疼痛，甚至抽搐。

“淼，对不起……”午后的阳台上，徐则宁坐在躺椅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喃喃自语。

十年前，正在读研二的徐则宁作为一门公选课的助教，认识了来上课的李淼，当时的李淼读大三。第一次在教室遇到的时候，李淼高高的马尾，合体的连衣裙，灿烂的笑容，让整天躲在实验室写代码的徐则宁惊为天人。讷于言敏于行的徐则宁，靠自己的真诚和努力，追到了娇艳美丽的李淼。毕业后两人一起留在了大城市。为了让自己深爱的李淼永远笑的灿烂，婚后不久，徐则宁辞了自己四平八稳的工作，开始了创业之路。他想在有限的生命里，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送给李淼。

变化出现在创业一年以后，徐则宁因为常常加班和出差，陪伴李淼的时间越来越少。为了弥补这种亏欠，他只能通过不断给李淼的卡里存钱来表达心意。然而李淼并不买账，她一次次质问、抽查，怀疑徐则宁的时间不是用来加班，不是用来出差，而是用来和情人私会，和小三出游。公司正是发展的紧要关头，而李淼越来越歇斯底里，苏靖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苏靖是一个睿智、冷静、大度、独立的美丽女人，在徐则宁的眼里，这样的女人不可能受婚姻的束缚。所以，虽然他觉得自己渐渐爱上了苏靖，但也一直没有想过要跟李淼离婚。然而李淼似乎越来越歇斯底里，甚至过分到用不合法的手段查徐则行的出行位置，以及通讯记录。好在苏靖是个侦查专业的高材生，反侦察技术也是超一流。没有证据的李淼，只能越闹越凶，徐则宁只得哄着她，让着她，躲着她。直到两个月前，李淼似乎突然转变了性格，不再吵闹，不再冷战，甚至开始对他温柔相待。

“我不会是被人下蛊了吧？”徐则宁突然打了一个冷战。他想起了自己大学时的球友，后来的脑神经科学家张伟，于是赶紧给对方拨了电话。

听完徐则宁的叙述，张伟以最快的速度给他安排了一次实验室阶段的医学检查，同时提请他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李淼。

徐则宁大脑的静态扫描结果一切正常，但动态检测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异常的高亮区域。惊讶不已的张伟面对检测结果沉默不语，表情严肃。

“你好象真的被人下蛊了。”张伟说。

“怎么会？你可是科学家啊！怎么也相信巫蛊之术了？”徐则宁强打精神，想用幽默掩饰自己的紧张。

张伟想徐则宁展示了他的大脑的检测结果，解释了一下他的大脑中正在发生的情况。

“你的大脑中有几个关于记忆的区域，活动的频率和强度都很异常。一般来说，如果是长期记忆的区域，通常不会太活跃，就好像我们平时压箱底的收藏一样。可是你的大脑中，长期记忆的区域异常活跃，这本身就不正常。更奇怪的，动态监控的过程中，你的大脑中有明显外来的记忆细胞活动。”

“外来的记忆细胞？”

“对。如果我们把一个人的脑神经比喻成一棵树，你的脑神经在活跃的过程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有嫁接的枝条。”

“怎么会这样？这些枝条是什么？”

“枝条中是记忆，根据检测结果，这些外来的记忆细胞和你的长期记忆细胞会同时活跃，显示在监测屏上，就是同时高亮。这些记忆，全部跟李淼有关。”

“这意味这什么？”

“换一种说法，这些细胞，应该是来自李淼的脑细胞，经过一定的排异改造，被注入了你的大脑。更进一步说，这中对脑细胞的排异改造，应该是借用了跟你具有相同基因片段的基细胞。”

“跟我相同的基因片段？”徐则宁的脑子已经彻底乱起来了，张伟后面说的那一系列的科学解释，他都已经听不进去了。但是几个关键点，一个个让他不寒而栗。

原来他不停地想念李淼，是因为大脑中被植入了跟李淼相关的记忆细胞，而这些会不断激发他大脑中原有的关于李淼的记忆细胞。

原来他靠近李淼的时候就会出现各种生理疼痛，是因为这些记忆细胞可以骗过大脑，让他以为自己还深爱这李淼，但却不能骗过身体，所以身体和大脑出现了严重的分裂，身体感受到了大脑的压力，于是通过疼痛的方式来传递信息。

“以目前的科技手段来看，这些细胞只能被植入，还没有技术可以把它们清理出来。”张伟还是当年沉迷于实验室的呆萌样子，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这些外来的脑细胞，除了让我不断想起李淼，还有其他副作用吗？”

“大脑受到外来细胞的干扰，长期记忆的储存区域被迫长时间高度活跃，导致你的大脑非正常运转，增加了脑细胞的负担，你的大脑在加速衰竭的过程中。”张伟一边仔细地研究检测影响，一边回答他。

“脑衰竭？”

“你的大脑会因为快速衰竭而加速萎缩，后果就是……”

“我知道。”徐则宁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老人家去世前两年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病因就是以为脑萎缩。去世的时候，已经不认识任何人了。

张伟还想说些什么，徐则宁却什么都不想听，不想知道了。他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除了李淼，他将谁也不记得了。然而他的身体在嘶吼，在抵抗，在表达着自己对李淼的厌恶。

这就是李淼想要的结果吗？

那些原本是属于他和她的美好的回忆，如今却成了她报复他、折磨他的道具。这些被植入的记忆细胞不能被清除，那么在自己有限的余生里，将不断受到那些记忆的折磨，而他的心里，对李淼的排斥越来越强烈。

徐则宁感到自己飘起来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驾驶的汽车已经冲破了高架桥的护栏，他的脑海里，只有李淼，十年前的李淼，束着高高的马尾，合体的连衣裙，灿烂的笑容，惊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