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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昏暗的下午。
“又来了。”
我默默的站在学校的单车棚外,面前散落一地的碎纸像是刀片一般直直的插入我的心中。
满是灰尘的地上还留着清晰的脚印与辙痕。脑海中不自主的出现了那贼得手后骑在车上,双脚在地上一蹬一蹬趾高气昂的样子。
竟然连锁都不给我留下。
“不过你们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我紧握着双拳恨恨的想到。
随后正在YY大破偷车危机的我,随着车辙印,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微型gps接收机。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大清楚。
但是根据把我拖回宿舍的邻寝A君描述,那一天我一直哭喊嚎叫到了深夜,还惊动了宿管阿姨。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当时心中充满着愧疚与怨恨。
“绝不能再找家里要钱买自行车了。”因为这已经是本学期第二辆了。
此时,我突然想起了上个学期与楼上前辈海侃的时候,曾经提到过的一件事,那时,学长一脸严肃的说:
“出了校门左拐.........然后你往东郊民巷的方向走,走慢点,会有大爷大妈凑上来问:‘同学,买车不?'......跟着走到........描述一下要求,过一会就会骑出一辆来。”
当时因为联谊会,大家都闹的不行,没有听太清楚,后来就忘了,现在仔细想想,却是心头一惊。
应该就是那地方了。
花了三分钟评估了正义性与道德性之后,我带上了行囊和钱包,决定去会会那帮黑暗势力。
2
困啊。
按正常时间来算的话已经连续工作了一天多了吧。
我艰难的从墙上翻了下来,依旧心有余悸。
没想到那小子竟然会在车上装gps......差点就栽了。
拨开墙边的杂草,车的尸体再一次安然无恙的躺在这里,这片城郊的荒林之中。
我舒了一口气。
然后从旁边的洞里爬了进去,取出了另一辆自行车,推着车,快步向东郊民巷走去。
天气还是这么好,坐在墙角,忍不住的眯起了眼睛。
“精神点,来了个小伙子,国子诶。”阿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踢了我一脚。
我一把抄起了旁边暴风兵的头盔,戴在头上,心中冷汗直冒。该死,竟然差点忘了大事。看了看手腕,9点32分,一切正常,看来没出什么漏子。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奇怪,没事戴些这样的东西到脑壳上。把你那辆破车骑过去吧,待会记得把我那一份......”
阿婆还在讲着,我已骑着车走了。
面前的那人看着我明显楞了一下,一脸通红的半天没有憋个屁出来。
“买车就买车,小伙子害羞啥啊?”我又忍不住与他说教了几句。
闻言,他吞吞吐吐的做出了回应:"大哥,你这车多少钱能买啊?"脸上神色一片黯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故意沉默片刻,下了车,又抚摸了一会车身,说:"我这爱车,也陪我不少年头了,今日150块卖与英雄。"
这个小伙子果然上当了。瘦骨嶙峋的脸上遍布的紧张神色一扫而空,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好!爽快!"他先做出成交的表示,才又绕着车身里外拍拍打打检查了一遍,似是怕我反悔。
交易完成后,我看了看表,又与他拉了十多分钟家常,补了几个配件,才微笑着望着他推车离开。
这次干得不错,二十秒的误差红绿灯能帮我抹消掉。
我怎么可能不卖给你呢,注定短命的傻小子。
3
东郊真是个可怜的破落地方,整个车道竟然只有我一辆自行车。
我抚摸着车轴上明晃晃的宝马标记,陶醉的等着红灯。
这样的一辆宝马山地车——帅气且功能齐全,要不是车踏板和尾翼上几道突兀的擦痕,几乎说得上是精致——他竟然只卖一百五!这东郊民巷果非浪得虚名。
绿灯。
我欢快的向前一脚,却是没想到并未疾驰如风,而是让车头向右摆去。
嘿呀,这能挂档的车还真是难骑,回头得好好研究一下。
我想着,缓慢向前加速,不一会就到了第二个红灯。
啥车没有还弄这么多红绿灯干啥?我不禁抱怨一句,从疾驰中脱离了出来,靠着路边停下了。
数字跳动着,终于归零。
莫名兴奋之下我大力一脚踩在踏板上,然后顿觉不妙。车扭着走到了人行道的一块隆起上,我随后的一通操作并没能使车再回到平衡。
车最终向左倾去,我紧紧的握着把手,一起倒了下去。
嗡!
突然从右边一辆货车闯红灯迎面向我们直冲过来。
我还年…...
我正要悲伤,一阵疼痛从头顶传来。它已压过我的头发向右去了。
恐惧带来的痉挛把我牢牢的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这时,一个男人从后面跑了过来,从我颤抖的手里拿过了自行车,然后推着风也似的跑了。
东郊民巷…...果非浪得虚名。
这是我晕过去之前脑子里的最后一句话。
4.
我熟练的把单车推过墙去,然后踉踉跄跄的翻身过墙。
手表上闪烁着“加油!你离目标只差最后一步了!”的字样。
我不耐其烦的把它撤下来扔到一旁。“砰”,它撞到了那辆残破老旧的自行车。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啦。实验数据显示这一次就能成功。
回也回不去,估计那边的原入口已经被警察围住了吧。
诶,再坚持一会。这一次就能完成了!那小子…...
我靠在树上,胡思乱想等着天明。
阳光有点刺眼。
我猛然惊醒,进洞里扶出一辆单车,一辆车踏板与尾翼伤痕累累的精致宝马山地车,便冲向了东交民巷。
和老婆婆交涉完毕后,不一会他就要来了。
没带头盔!
正当我在寻找着可以用来遮脸的物件时,我感觉有人踢了我一脚。
"小伙子,外边来了个国子,你拿你的车上去吧。"是老婆婆,她顿了顿,看着我的面容又接着说:"你面容咋这么憔悴呢,是不是经常做通宵啊,我跟你说,做我们这行得看时机......"
我已经推着车出去了,她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
"待会记得把我那一份拿来,不然你小子下次别想......"
面前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我叹了口气。
"小伙子你买车就买车啊,害羞个啥。"
等等,发生了什么,这小瘪三眼神不对劲。
我暗暗吃惊,反思着这一路上的步骤。
我偷了他的车,丢了gps,然后飞车在旁边商店抢了一包辣条充饥,再然后......
"我的车就是你偷的吧。"那青年恶狠狠的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眼睛直盯着我的眼睛,双手却分明在颤抖着。
我愣住了,脑中一片思绪混乱扭曲着。
首先,这小瘪三怎么会有勇气向我说出这几个字?我可比他高出了半个脑袋!
如果有路人知道我这么想的话,一定会笑着告诉我当时我的面容有多么惨淡衰弱,整个人的气势就如同摇尾巴的电子狗一般软弱无力。
就在我进行着穿越时空的对话时,那青年已经夺过了我手中的车,大力蹬踏摇摆向巷外而去了。
我看了一眼时间,心里大呼不妙。
眼见这一车一人就要出巷口,而且看样子朝向竟然是向着城东小吃城的方向,我焦急之下突然灵机一动,高喊:"大哥,你看看脚下,那是一辆宝马!"
他果然一顿,停了下来。
我趁机直冲上前,在他面前一把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了起来:
"大哥你误会我了,我并非偷车贼,实乃有一颗劫富济贫之心的绿林士啊。"
他面色一变。
我继续说:"我们东郊民巷成立之初,三位总教头便立下宗旨:'要让平民百姓也能骑得上精致好车',昨日偷你的车只是给你一个信号,让你今日来此地取这辆宝马回家。"
"那你......现在还拦着我干嘛。"嘴上倔强,脸上却也缓和了许多。
"这偷车的压力我们背了,时间我们也出了,但我们也不能每天喝西北风啊是不是,这辆宝马赠与英雄,但请英雄赐予我一百五十块酒肉钱好活命呐。"
他付了钱,早已是眼中含泪。
之后,我又编了故事和他聊了十几分钟,什么看望孤寡老人参加社区义工之类的,才与他送别。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冷笑。
只有他才会相信什么"减少贫富差距""劫富济贫"之类的鬼话吧,这要是放到别人手里起码得卖他个五六百块,说不定还要跟着他再把车偷回来......
故事要结束啦,我轻松愉快的想着。
向东啊向东,我看你待会再用什么脸来嘲笑我。
东郊民巷出口左转第二个红绿灯处,一个小伙子正单脚放在踏板上等待着,马路旁,一个高大的男人躲在绿化带中默默的看着。
绿灯到了,骑车的小伙似乎不太会挂档,起步歪歪扭扭的,不好,人行道上的隆起让他失去了平衡,小伙子双手紧握着车把摔了下去,自行车的左踏板在一摔之下竟然断了。
绿化带中的男人放下了望远镜,转过身向东郊民巷走去,身后传来嗡的货车行驶声。
"刚好向前多走了五个厘米啊,没了他,我应该能回家了吧。"他喃喃的说着,然后神态愈加的痴狂。
"大家好,我现在所在的正是传言中的世界第一台时光机舱室之前。刚刚一位知名的科幻作家报警说是一个民间科学狂人制造了这台机器,而且已经进入了过去谋杀年轻时候的他。喔!喔!我们一分钟前赶到的时候正目睹了这道光的消失,如今它又出现了!没错!是他回来了!"
"谢谢前方评论员发回来的报道。我们看到警察围住的科幻作家仍然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看来无论这个机器是不是真的时光机,这次谋杀都失败了,哈哈。"主持人在适时的补充着。
舱室的门一打开,几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就把里面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制服押了出来,装进了停在旁边的一架巨大的天际游侠中,随后向远处飞去。
画面又转向了科幻作家。
"我认为是因果律保护了我,我的存在即说明了一切。他想通过谋杀过去的我而杀死正存在的我是有悖现实的......"
科幻作家正夸夸其谈,身后的远处背景中天际游侠散发着熊熊火光从天上坠落而下。
"大家无需担心,这种时光机的存在不会给不法份子任何伤害你们的可乘之机。"科幻作家留下一个自信的微笑,转头上车扬长而去。
向东的舍友们将哀歌放响,在这具冰冷的棺材前站成一排,默默的凝望着棺材已经辨识不清的躯体。
向东啊,你虽然软弱了一点,但你确实是个好人。
有人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四人一起向天抛洒了一把金黄的纸钱。
纸钱在夕阳下泛着光,慢慢的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