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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死了。
那天是高城难得的休假,新雅便兴高采烈地拉着他去逛街。毕可谁也想不到,好好的在街上走着,突然一辆悍马疯了似的冲向他们。最后一瞬间,高城推开了新雅,自己却惨死于车轮之下,而那辆悍马也飞快地逃离了现场,只留下伤心欲绝的新雅。
葬礼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新雅依然没能走出失去爱人的阴影。今天是高城的生日,她还是想做点什么来祭奠高城,于是决定出门去买一个蛋糕——她一向不喜欢吃甜食,但是高城喜欢。
夜色为整座城市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昏黄的路灯衬托着一路上的冷清。此情此情,让新雅更加想念高城。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冷清的夜晚,新雅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两个抢劫的小混混,危急关头,路过的高城救下了她。他们就这样认识、熟悉、了解然后走到了一起。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却是不曾想现在阴阳相隔。
想到这新雅鼻子一酸,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别哭了!站起来。”一个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高城?是你么!”新雅抬起头,但是泪水模糊了视线,什么也看不清。
那人一把将她拽了起来,手里露出了明晃晃的刀子。
“别吵吵!抢劫!”
新雅一时愣住了,劫匪看新雅没有掏钱的动作,便自己动手要抢。
突然又冲过来一道黑影,干脆利落的打晕了劫匪,把劫匪拷了起来。然后黑影打开了身上制服的警示灯,上面红光和蓝光交替的闪烁着“机器警察”四个字。新雅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早就听说市里投入使用了一批机器警察,外形和人类一样。自从高城死后,新雅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机器警察。
“女士,我是机器警员0520,请问您有受到伤害么,是否需要就医?”机器警察用合成的声音对新雅问道。
新雅不知道机器警察会不会像人一样有感情,但是它的出现,让新雅忍不住把高城的影子放在它身上。所以新雅擦了擦泪水挤出一个微笑回答道:“我没事,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就好,晚上尽量不要一个人在偏僻的地方行走。如果您不着急的话,请跟我回去做一个笔录吧。”
“好的好的。”新雅急忙应着,这一幕似曾相识,又让新雅陷入了回忆。
在警局等待的时候,新雅听见两个年轻的小警察闲聊。
“你别说这机器警察还挺牛,这又抓一劫道的,效率这么高,我估计咱们要不了多久就要失业啊。”
“那一天还远着呢,你以为这些‘钢铁侠’为什么这么厉害,根据我三舅家那个在科研院食堂工作的二姐提供的可靠消息,这些机器警察生前都是老警察……”
“生前?”
“你别打断我啊,咱们这个级别还不够接触那些事,我听大姑家那个在重案组的三哥说,那些重案组的和级别高的警察,都会自愿签一个协议。”
“啥协议?”
“就是因公殉职牺牲以后,同意将意识提取出来,用作机器警察的研究和开发。”
“那是啥意思?”
另一个警察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咋这么笨,为啥那些机器警察这么厉害,因为它们智能的基础是那些老警察的记忆和经历,所以一出厂就相当于有了好多年的办案经验。”
“哦,难怪啊。那你说它们咋不跟家人联系呢?”
“你还真是笨,毕竟人已经死了,机器是机器人是人。而且现在技术还不是完全成熟,不说它们剩下的记忆有几成,就是全记得,为了社会的稳定,也不会让他们像以前一样生活的。”
新雅在一旁悄悄地偷听着,心里却早已翻开了浪花,忍不住地去想:难道那个编号0520的机器警察脑袋里装的是高城的意识?不然为何那么巧会在我家附近遇见?还有它的编号,0520,不正是它在向我表白么!
越想新雅越觉得可能,于是向0520提出护送自己回家的要求。
回去的路上,新雅主动向0520说了好多话,但是并没有得到多少回答,似乎机器警察对职责范围之外的话题并不感兴趣。新雅感觉像和高城闹了冷战似的,偏偏对方只是一个冰冷的机器人,并不是那个有血有肉的人类,就算想要吵架也无从吵起,仿佛重拳打在了棉花上,难受的很。可是难受也无法说出来,这又让新雅觉得委屈,走着走着就哭出了声来。
这一下可把0520弄得慌了手脚,它的程序里可没有针对女人无缘无故大哭时的措施,只能尴尬地询问着:“女士,您是否受到了攻击?”
新雅看着0520笨拙的样子又破涕为笑了,好像回到了刚认识高城的时候,那个明明身手矫健的阳光警察,面对自己的时候居然会小心翼翼,笨手笨脚的。
0520沉默了一会,问道:“女士,难道人类都是喜欢又哭又笑的么?”
新雅想了想,反问它:“哭和笑都是人才有的感情,你问这些干嘛,你连人的记忆都没有,你还想哭想笑不成?”
又一阵沉默,到了新雅家楼下。就在新雅准备告别的时候,0520又开口了:“如果您有时间,我希望您可以帮我学习了解人类的感情……”顿了一顿,它接着说:“这对于了解犯罪分子,维护社会稳定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那你为什么不找那些研究你们机器人的家伙呢?”
“计算机分析告诉我,如果是您的话,成功率会更高。”0520的合成音依旧波澜不惊。
新雅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认定0520就是高城,想着一定要唤醒他的记忆,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新雅几乎每天都要和0520见面聊天,新雅和0520已经很熟悉了,0520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了。她也能感觉出来0520对她和对其他人类有着细节上的不一样,让新雅感觉到了久违的甜蜜,有一种高城还在身边的错觉。但是她知道那只是错觉,于是她想邀请0520到她家去,看一看高城留下的物品,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或许能帮它“找回“记忆。
就像熟络的老朋友来做客一样,0520来到了新雅的家中。短租房空间不大,不过一个女生独居倒是够了。房间里还摆放着高城和新雅二人旅行时的合照,算来也是好久以前的了。卧室中有一个角落放着一摞书籍和笔记,那是高城留下来的。
看0520一直盯着那堆书,新雅问道:“那些书是我男朋友留下来的,但是还没看完……要看么?”
“我可以通过搜索书名然后联网下载内容到我的数据库里,阅读对我的意义不大……但是我想试一试。”
“那你看吧,别翻得太乱。我去给你做饭,你说过的,你有模拟味觉系统的吧。”
“没错,我们为了……”
“好了不用再解释一遍了,能吃东西就行。”说罢新雅转身就进了厨房,她准备做几个高城喜欢吃的菜,看看对“唤醒”记忆有没有帮助。
而卧室里的0520,开始在那一堆书和笔记里翻找起来。它翻了一会又停了下来,似乎没有感兴趣的东西。接着它扭头看着在厨房忙活的新雅,看她似乎还要好一会才有空,于是没有惊扰她,自己在房间的其他地方又开始小心翼翼地扫描起来。
咚咚咚。
有人敲门,新雅从厨房出来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帅气的警察。
“您好,我们接到报案说这一带有歹徒出没,请您注意安全。”小警察友善地提醒着新雅。
新雅看了看屋里安静坐着看书的0520,心里踏实起来,对小警察说:“谢谢你啊警官,我会多注意的。”
“那好,有问题就报警。”小警察说完就离开了。
“那人有问题。”见新雅关上了门,0520放下手中的书说:“我的数据库里没有关于这一带近期有歹徒出没的记录,而且他的外表在国家安全信息资料库里也没有匹配的人员,所以要么是黑户要么是境外人员。”
新雅冒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好在0520在这,又问:“那你怎么不把他抓起来?”
“我怕打草惊蛇,有句话叫放长线钓大鱼,先留着他。”
“那怎么办?”新雅焦急地问。
“我会保护你的,不过现在请你想一想为什么会有不明人员来找你?”
新雅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说:“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啊。”
“根据资料显示你的前男友是局里重要人员,生前掌握重要信息,他们可能是冲着你前男友来的。”
“可、可他已经不在了啊!”
0520机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问道:“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比较秘密的资料或者记录?这些东西也可能会吸引犯罪分子。”
新雅此时大脑一片混乱,她既失望又害怕,还有些伤感,心想如果高城还在就好了,她就有了主心骨,什么都不怕了。而现在她只能茫然无助地摇着头,什么也想不起来。
0520见状也没有逼问她,十分人性化地说:“既然想不起来就先不想了,到时候你再通知我就行了,现在我等不及想尝尝你的手艺了。”
新雅连连点头,接着回去做菜了。
而此时已经走远了的那个小警察,也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拐了个弯,避开了监控区域,消失在了黑夜里。
第二天,新雅没有去上班,而是待在家里收拾高城的书籍,回忆着过去,试图想起高城有没有留下像0520说的那样的信息。但是她翻遍了高城的物品也没有什么发现,她开始胡思乱想,想着即使有人想要杀害她,她也要穿的美美的再去见高城,穿哪一身呢?就穿高城最后送她的那件连衣裙吧。那件裙子很漂亮,还带着一条修身的腰带。不过高城死后她就没再穿过。她想起最后那天出门之前,高城还特意阻止了她穿这件连衣裙,神情似乎有些不对,不过她当时没有在意。
她又想起前一天晚上高城休假回来的时候,仿佛有什么心事。晚上在书桌前写来写去,最后也不知道写了什么,自己让他赶快睡觉,明天好早点出门,他便匆匆忙忙的收了纸笔,也不知道藏到哪去了。
想到这新雅灵光一闪,赶忙在这件连衣裙上找了起来,果然在腰带的一个暗扣里发现了一个揉起来的纸团。
打开纸团,上面是高城的日记:“XX月XX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一直信任的战友居然是毒贩子埋在局里的内鬼!他还救过我的命,我实在是不敢相信,但是我截到了他们的通讯,并且在他们之前找到并转移了那批毒品。我知道他家里穷,还有老娘要赡养,他一定是被毒贩子抓住了软肋才会做这种事。我希望帮他改邪归正,所以还没有上报,他会来找我的,那批毒品只有我知道在哪……”
新雅知道自己发现了至关重要的东西,便通知了0520。
不一会,0520就来到了新雅家。
“东西呢?”一进门0520就问新雅。
“在这里,你看看,一定是很重要的信息吧。”一边说着,新雅一边把纸递给0520.
0520扫描了一下,又抬头问新雅:“没有了么?”
“没了。”
“那他告诉没告诉过你那批‘海螺’在哪?”0520语气有些急躁。
新雅愣了一下,她记得高城说过“海螺”是只有毒贩子经常说的,用作代称海洛因的黑话,而警察一般都叫“白粉”。一个才上岗不久目前还只是用作维持治安的机器警察,怎么会知道这种高级黑话?
新雅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上面没写是什么毒品,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0520顿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终于被识破了,说:“总算不用再演戏了,呵呵,我是谁?你不是还把我当成高城么?”0520居然人一样哈哈的大笑起来,然后机械眼睛里漫出一股冰冷的红光,一步一步逼近新雅咆哮着:“我现在这副鬼样子还不是拜你那亲爱的高城所赐!要不是他从中作梗,我也不会被他们当成弃子!”
新雅也一步一步的后退着,惊恐的指着0520说:“你、你是那个内鬼?你怎么变成机器警察的?”
0520此时不再是那个彬彬有礼为人民服务的机器警察了,它已经变成了一个疯狂的怪兽,冰冷的合成音怪笑着说:“弄丢了东西,他们不会放过我,用我老娘作威胁,让我打入机器警察计划内部。可这样做的话我一定要死一次才行,死一次这么美妙的经历我怎么能忘记我的好兄弟高城呢,哈哈哈哈。”
新雅背靠在墙边无路可退,愤怒的质问道:“是你杀了高城,你为什么这么做!他还想着要救你……”说到最后掩面瘫在地上泣不成声。
“好了,现在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让我送你去见,哦不,你还见不到高城,因为他的意识也被改造成机器警察了,不过你放心,等我找到哪一个是他,我会让你们团聚的。”说完0520就掐住了新雅的脖子,新雅无力地挣扎着,意识越来越模糊。
就在大局仿佛已经就这么注定了的时候,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昨天夜里出现过的那个小警察冲了进来,二话没说抬手就是一枪。
“砰!”
0520掐着新雅的那只手被打的松开了,但是机器的躯体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于是它又朝着小警察扑了过来,小警察一个翻滚躲开,又是两枪,彻底惹怒了0520,引着它冲出了屋外。
之后屋外传来阵阵警笛声,几名警察跑进屋里救走了新雅。躺在担架上,新雅的余光看到几名机器警察已经制服了0520,紧悬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晕了过去。
而另一边,那个小警察的外衣已经在搏斗中被撕烂了,露出了钢铁的躯体和他的编号“0521”。
“小高、不,0521啊。”带队的局长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新雅那边努了努嘴,说:“不去看看么?”
0521摇了摇头说:“过去的我已经死了,死人就不要再打扰生者了,我会在暗中守护她,让她平平静静的忘了我,开始新的生活吧。”
见他这么说局长便不再多讲,喊一声收队便离开了。
而在0521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仿佛眼角有一滴泪水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