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宏观

今天，国际太空组织委员会将在木星外层轨道召开有关恒星级太空战舰的推进方式。它的召开，将为传统化学工质推进判下死刑，工质推进模式持续193年的光辉历史将在此终结。

“针对于地球国际对于战舰恒星际航行的必要性，以及考虑到大量建设太空补给基地的繁琐和不确定性。国际太空组织委员会现在开始投票!

“请执无工质推进……天哪，那是什么？!”

在现场的各位代表满脸疑惑地看向主席手所指的方向；周边的中微子录播器也将镜头对准了同样的方向。

在场的人无一不感到惊诧。美洲联盟的代表重新调试了眼中的视觉细胞传感器，轻声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在全息影像中，这是一个瞬间出现的巨型球状物体。它的大小与木星相似，并不通过核聚变产生光热，周围围绕着另外几颗球状物体，那应该是它的卫星；这些卫星的公转速度极快，但它们并没有因此而脱离原来的轨道。那么，这应该是一颗质量极大的行星。

会议现场的代表们似乎回过神来了。其中有一位代表仿佛想起了些什么，面色再度惊恐起来，大叫着去找他的交通艇：“快跑啊!”

很显然，这位与会者并不是傻子。他十分清楚在如此近的距离上，突然出现的一颗行星的引力会对附近的物体产生何等影响。

会议主席并没有让这位代表离开，在拦下这位代表后，他只是轻轻喃语：“这东西，似乎没有引力。”

“没有引力？可……”一旁的天体物理学家插了一句。

忽然间，这颗行星似乎拥有了生命。微微转向透明的太空会议厅，对着这些人类代表缓缓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们好，我是原子。”

“请问您是？”这时，会场中的欧盟代表怯怯地问道。

“我说过了，我是原子。”浑厚的声音再次在各位代表脑中回荡。

“那么，您好，原子先生。首先，请问您是如何在真空中传声的。”中国代表起立问道。

“很简单。我并没有与你们进行声波交流，事实上，我可以直接将所要表达的讯息传输到你们的思维中。”原子回答道。

“那我们……”

“当然，你们也可以直接在思维之中与我交流。刚才，我在你们完整说完一句话之后才回答你们的问题耗费了不少时间，但这对你们是一种尊重。”原子详细解释。

“那好的，原子先生。还请您能够完整听完我们的一句话。对于您的交流方式我们并不习惯。”会议主席发言道。

“好的。”

“那么，我想问，您来此处的目的何在？”欧盟代表问道。

“目的？”原子的语调有明显上扬，“我并没有什么目的。我一直在这里。”

“一直在？”

“是的，一直在。”

“可是，引力的问题……”

“这一点我可以理解。按照你们的思维，对于我在这个微观宇宙中的质量问题抱有较大的疑惑。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原子在这样缺失了一个宏观维度的微观宇宙中可以以高维度的宇宙常数抵消自身的质量和引力。很荒谬，但这是事实……”

“原子先生，请稍稍暂停一下。您说‘微观宇宙’？”

“是的，微观宇宙。在我们的宇宙中你们相当小了。而我自身本质上也极其渺小，属于基本粒子的一种。”

“难道……你们来自于另一个宏观宇宙？!”

“按你们的理论基础可以这么理解。”

此时，一艘交通艇缓缓靠近会议厅。在等待数秒后，原子缓缓转向它。

“请复述你的问题。”原子对着交通艇缓缓说道。

会场中的代表们稍带疑惑地转向另一侧。

这时，交通艇中有人发话：“请问，原子在不利用高维度中宇宙常数抵消自身质量和引力的情况下，在宇宙中呈现怎样的状态？”

“很有价值的问题，”原子微微颤动了一下，可能这意味着赞赏，“对于我们而言，在你所描述的情况下，总有一部分质量是无法抵消的，多余的这一部分质量就会充斥在低维度宇宙中，也就是你们的宇宙。”

“好的，诸位代表，”这时，交通艇中缓缓行出一位着有蓝色减压服的男子，“你们针对于原子的话，是否有所启示？”

“你是谁？”会议主席问。

“我是汪辉。我们还是先考虑一下原子的回答吧。”汪辉说道。

“好的，汪院士。不过，依这番话，我们能得出什么来呢？”

“在场的各位代表们，你们难道没有想到什么？无形，却有质量。”

在经过了三分钟死寂一般的沉默后，后排的一位代表站起身来，缓缓地说：“汪院士，您是说……”

汪辉望了望代表的神色，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点点头，说道：

“暗物质。”

“按照你们的理论，的确是这样的，”原子再次微微颤动了一下，“在高维度宇宙中充斥了极大量的原子，它们可以直接存在于两个空间中。在高维度宇宙中保持正常状态时，对于你们就会存在无形的质量。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暗物质。”

“那么，原子先生。您真的是原子——相对于一个高维度宏观宇宙中的原子。”汪辉说道。

“没错。”

“那么在你们的宇宙中，是否存在更为宏观的原子？”

“是的，但它们的物质组成就不一样了。我们的宇宙在宏观空间中的物理常数不同，但基本粒子是基本一致的。

“相信你们也大致明白了，依此继续向更高维度的宏观宇宙去推理。宇宙空间在宏观上实际上是无穷大的。”原子说道。

“而我们，才刚刚开始迈出第一步……”

“好了，很高兴能与你们交谈这么长时间。你们很幸运，高维度宏观宇宙中的原子一般是不允许同微观宇宙中生命进行实时交流的。但你们是我的特例。”

“非常感谢您，原子先生。您给予了人类文明极大的时空启迪。”会议主席上前一步，鞠躬致谢。

“你们不必感谢。我们一直都在。”说完，原子结构瞬间坍缩，如一团飘渺不再的星云，最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无知并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这是两个世纪前的一本书里写的，希望你们能理解它的含义。汪辉张开手臂，做出了一个囊括万物的姿势，对着代表们说道。

“汪院士，我们确实应当谨慎谦虚一些。历史上是有很多这样的教训的。针对如今看似欣欣向荣的人类文明也是。所以，希望诸位代表能为本次会议给出一个有前瞻性的结果。”主席整理了全息文件，以全新的态度面向诸位代表。

…………

此前，汪辉站在人生的桥头。他真的需要冷静。曾经，他认为物理学已经走到了尽头，他的无奈甚至于可以从容地迎接死亡。但他现在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害怕死亡的人。物理学在以他所不知晓的形式继续生长，暗自接受思想的滋养。

人类文明也是，他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