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的甜甜圈

一．要一个甜甜圈

窗外太阳升起来了，天空是橙色的。

小妍坐在轮椅上向外看去时，天空中忽然多了一层朝霞。

井岩走过来，蹲在小妍身边：“宝贝，你八岁的生日就要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小妍露出一个微笑：“爸爸，我想要一个甜甜圈。”

井岩顿了一下：“什么样的甜甜圈？”

小妍歪着脑袋：“是用白白的面粉做成的，上面有一层巧克力，还有霜糖。它的味道一定非常甜。”

井岩温柔地看着女儿：“你很希望得到它吗？”

小妍郑重地点点头。

井岩笑着摸摸女儿的脑袋：“爸爸先去上班了，阿姨会好好照顾你。下班回家，我们再聊，好吗？”

小妍乖巧地嗯了一声。

井岩夹着公文包，一走出家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井岩穿过几条行人如织的街道，走到了一栋僻静的大厦前。他按下了十三层电梯，来到了一个装修雅致的房间。房间里垂挂着许多藤蔓植物，连壁纸都是绿色的原始森林，似乎能抚平求助者的焦躁。

更令人安心的是这个房间的主人诺兰，一位头发花白的心理医生，他有一双能看透人、却也能安抚别人的眼睛。

井岩焦虑地搓着手，显出与他精干外表不相称的迷惘：“医生，这已经是第三次，小妍说出甜甜圈这个词了。”

诺兰不动声色地给他倒了杯茶。

井岩大口喝着，情绪稍微平静下来。

诺兰说：“您先不要着急，孩子想象力丰富，也许不是什么大问题。”

井岩又焦躁起来，身子前倾：“我怎么能不着急呢？她要吃一种世界上不存在的食物！而且说得很具体，仿佛……仿佛这种东西真的存在过一样！”

诺兰谨慎地问：“除了甜甜圈这个词，您的女儿还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井岩不安地说：“还有几个怪异的词，面粉，巧克力，霜糖……医生，小妍是不是得了奇怪的妄想症？”

诺兰说：“仅凭这些臆想的词语，不好判断什么。我认为这种情况可以继续观察，可是您的焦虑程度似乎有些过度了，有什么困扰吗？”

井岩颓然坐在椅子上：“小妍的身体机能在衰退，很有可能……所以她的这个生日愿望，我一定要满足。”

诺兰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我理解，但是我建议您先去吃点东西，再去上班。如果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井岩整了整领带，恢复了镇定的神情：“谢谢您，医生。”

在诺兰深邃的目光中，井岩走出了门。他走出大厦，来到了一间橙色的店里。这是这个城市仅有的几家餐馆之一。井岩坐到靠窗的座位上。一个机器人女服务生轻巧地滑了过来，用甜美的声音说：“井岩先生，请输入点餐指令。”

井岩无精打采地说：“还是和昨天一样吧。”

机器人美女微笑着说：“您今天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昨天您食用的是蓝色食物，根据您的精神状态和生理疲惫指数，建议您选择红色食物。”

井岩无力地挥挥手：“都行。”

三十秒钟后，机器人美女托着精美的食盘来了：“请慢用。”

两块规整的红色方块，质地很软。井岩拿起一块，填进了嘴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味道，从来不曾改变。

二．创世实验

小妍终于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丝甜笑。

井岩轻轻合上故事书，关掉灯光，在女儿额上吻了一下。他注视着这个小天使的睡容，微笑中多了一分苦涩。

时间不多了。

井岩给女儿关上门，迅速来到自己的书房。他把门窗紧闭，拉上厚厚的遮光窗帘。他喜欢营造出这种与世隔绝的状态，似乎整个宇宙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只有这样，他才能摒弃所有杂念，进入这场精妙绝伦的实验中来……创世实验。

井岩启动了量子计算机。

这样的实验已经进行了上万次，但仍没有得到井岩想要的结果。他想创造的那个宇宙，始终没有出现。但他从没想过放弃，除了小妍期待的眼神之外，还有一层不好言说的原因，扮演上帝的诱惑，实在令人无法抗拒。

在这个虚拟世界中，最卑微的一粒种子，就能制造出广袤的宇宙。

井岩打开自己编写的创世软件，这个软件经历了无数次艰苦卓绝的实验，修正了无数导致虚拟世界崩溃的裂隙，最后形成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程序。

井岩看了一眼记录本，开始输入创世参数。这些复杂的参数，是用他精心选择过的数学理论计算生成，根据每一次失败的实验结果，都有微调。这组新参数是根据上次的失败实验调整的，可似乎有修改过的痕迹，井岩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改过的。

老了，他自嘲地想。

现在，屏幕上只有一个小亮点。看上去什么都不是。它不在真空之中，因为连空间都没有产生。但井岩知道，这个小点，具有不可思议的超高密度，它像一位超级魔法师，将生成整个世界。

创世开始了。小点的亮度急剧增强，在刹那间剧烈膨胀，空间出现了。在膨胀和爆炸之中，产生了无数爆炸碎屑，也就是数不清的更小的点，布满了整个空间。

星系出现了。井岩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调快了时间进程。这个世界中的一切，按照他最初设置的初始条件，沿着时间飞速地演化着。井岩并没有兴奋，每次都是这样的。幸运的时候，他创造出来的宇宙中会有生命存在，但都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更多数的时候，那只是一个死宇宙，除了冰冷的物质，没有生机。

今天，这个宇宙在飞速地演化着。井岩随机检索着，一个星系忽然跃入了他的视野。

有一颗行星，带有一个辉煌灿烂的光环系统，是由亮晶晶的冰块构成，包裹在厚厚的橙色大气层中。

这亮丽的颜色多少引起了井岩的兴趣，他在这颗行星附近检索着。一颗很黑、很烫的星球骤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这颗可怜的星球正在被接连不断的流星轰炸着，每一次巨大的撞击，都在它的表面撞出一团赤红色的岩浆烂泥。地面上布满了如红色灵蛇一般的烈焰升腾的裂缝，高耸的火山岩浆像喷泉一般流泻。

那些撞击物被这颗星球吞并，形成了更大的新核。鬼魅般白炽的云团，橘红色的岩浆雨，在高空之中，撞击产生的岩石碎片整合着，冷却下来的岩石液滴聚拢着，大块收拾着小块。

井岩摇摇头，这样暴烈的世界，是不可能产生生命的。他准备切换到其他的星系去。

就在这时，这颗星球却冷却了下来。水蒸气在原始大气中出现，没完没了的大雨浇灭了大地的狂欢。低洼之处，迅速被雨水灌满，出现了一片蓝色的大海。还有凉爽而坚硬的白色沙滩。

井岩眼前一亮，盯着这个世界。

这颗星球又以不可思议的顽强挺过了漫长的被雪泥包裹的时代。在这看似混乱又轮回的时间进程之中，有一些细微的生命迹象出现了。

井岩调快了时间进程。

先是微生物，藻类在河岸上织成了厚重的菌丝。森林出现了。三叶虫出现了，恐龙出现了，鸟类出现了。这个世界奇迹般的拥有了生机。即使又有过灭世的大灾难，但生机却没有绝迹。

人类出现了。

井岩呼吸一窒，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激动的泪水已盈满了眼眶。多么奇妙的物种！他们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这个世界，真的是被自己创造出来吗？井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类世界在快速进化着。人类的文明在快速进化着。

井岩把视角继续逼近，再逼近。

在一条林荫小路上，他看到了小妍。是的，是小妍，但又不是小妍。她扎着两条小辫，撒开两条藕瓜一般的小腿，快乐地奔跑着。她的手里，拿着一个圆环状的褐色东西。她时不时舔一口，露出甜美的笑容。

我的天哪！

井岩的泪水涌了出来。甜甜圈！他虽然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但他却异常确信，这就是小妍说过的奇怪名词，甜甜圈。它有着标准圆环般可爱的形状，美丽的颜色。最重要的是，小妍舔到它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仿佛那个东西，拥有世界上最神奇的味道。

味道？味道是什么意思？这个新鲜的词语让井岩陷入了迷惑，他们的世界中，食物从来都是一种口味，虽然可以选择漂亮的形状和颜色。在三十多年的时光里，他从来不会期待食物，因为食物只是用来维持生命基本需求。他更不会因为吃到食物，而露出笑容。

小妍满足的微笑深深刻在了井岩的心上。

那就是甜甜圈！

晨光又布满了整个空间，一片柔和的白。小妍睁开眼向外看去时，天空忽然被朝霞填满。

小妍揉揉眼睛，奇怪地问：“爸爸，你为什么坐在我床前？”

井岩掩不住兴奋：“宝贝，生日快乐！爸爸想送你一个礼物。”

小妍也不由露出了期待的神色。井岩推着小妍的轮椅，来到书房。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什么画面。

林荫道上，快乐的小女孩正在奔跑着，手里举着一个可爱的圆环。

小妍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这是我吗？”

井岩温柔地看着女儿：“你看，她拿的是什么？”

小妍激动地说：“甜甜圈！这就是甜甜圈！”

屏幕上的小妍咬了一口甜甜圈，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屏幕外的小妍露出了同样甜美的笑容。

井岩取来一个电极帽，轻轻戴在女儿头上：“宝贝，闭上眼睛，你就能感受到甜甜圈的味道了。我会把她的感受和你连接。”

小妍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进入了一个美丽的梦幻之中。

半晌，小妍睁开眼睛，眼里有幸福的泪花闪动：“爸爸，谢谢你，味道真甜！”

三．生物人的世界

夜深了，两个男人正在门口吸烟，表情阴郁。

其中一个高大黝黑，戴着帽子，像老电影里的牛仔。另一个戴着眼镜，镜片后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

“牛仔”吐了一口烟圈：“博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利害关系，你明白。”

博士抬头看着屋檐滴落的细雨，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局长，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故障。”

局长低沉地说：“走吧，督导组在等着我们。”

宽敞空旷的大厅，硕大的圆桌。桌前坐着五六个男人，高矮胖瘦不一，但脸上的表情却很一致，布满阴霾。

局长和博士坐了下来。

一个最年长的男人说话了：“局长，博士，我们对这起故障表示十分震惊和高度关注。”

局长和博士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年长者加重了语调：“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11768号模拟人，会出现如此强烈的自主意识？”他直视博士，“甜甜圈这个词，应该不在虚拟宇宙的认知范畴里吧。”

博士低着头：“当然，将军。”

将军翻了一下资料：“11768号模拟人……小妍，为什么会知道存在于我们世界中的甜甜圈这个词？难道说，”他吸了口气，“她已经发展出了超乎虚拟世界中的智慧？”

在场的人都不安地交换了着眼神。

“可能是程序中出现了一个小问题，将军。”博士低声说。

“小问题？”将军看向局长，“你来告诉我们，这个小问题可能会导向什么后果？”

局长正襟危坐：“是，11768号模拟人显然已发展出了超乎虚拟社会的智慧，换句话说，她有觉醒的危险。就像多米诺骨牌，她如果发现了这个世界中的漏洞，那么，她将会有意识地发现越来越多的误差，最终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更糟的是，甚至将这种觉醒推广到其他模拟人身上。这个世界的合理性终究将不复存在，虚拟宇宙崩溃。我们多年来的苦心经营也将功亏一篑。”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接话说：“如果不行，我们只能清除这个宇宙了。”

将军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他立刻噤若寒蝉。

将军环视四周：“这种行为是反宇宙罪！即使是虚拟宇宙！并且，先生们，你们知道，我们投入了多么巨大的财力和人力去经营这个虚拟宇宙，作为我们宇宙的后备世界。当我们的星球最终不堪重负的时候，我们将把一半人的肉体消灭，把他们的意识送入这个业已成熟的虚拟宇宙中继续生活。这已经是世界高层的共识。难道说，就为了区区一个11768号，我们要毁掉这一切？”

局长急切地说：“还没有到这一步，将军。目前，只有11768号出现了故障，只要把她清除掉，威胁就会解除。”

博士点头道：“这个计划是可行的，投入最小。”

将军脸上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点：“博士，启动虚拟管理员，清除11768号虚拟人小妍。”

四．虚拟管理员

夜色深了，小妍睡着了。井岩把玩具熊从她胳膊里抽出来，轻轻放到床头。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井岩皱皱眉头，看看熟睡的女儿，起身来到客厅。从监控中，看到一个头发花白但风度翩翩的老人。

井岩松了口气，打开门把人迎进来：“诺兰医生，您怎么来了？”

诺兰绅士般地颔首微笑：“抱歉，井岩先生，我今天工作到很晚，路过您家，忽然想来看看，小妍怎么样了？这几天没有听到您的消息。”

井岩微笑着说：“还不错，我已经让她吃到了甜甜圈。”

诺兰怔了一下，随即笑了：“您可真了不起，井岩先生。对了，我是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有一个远方来的好朋友，是著名的医学专家，在人体康复领域很有建树。他明天上午在我的诊室，我是想，可以让小妍过去看看，也许会对小妍的健康有帮助。”

井岩眼前一亮：“真的吗？太好了，可是我明天上午有推不开的远程会议，下午我带小妍过去，好吗？”

诺兰想了想：“下午他就离开了。这样吧，我明天上午开车来接小妍，如果您放心的话。”

井岩高兴地说：“那太麻烦您了，医生。”

诺兰微笑着点点头，在井岩的目送中走出了门。

一出门，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旋即，换上了另一副笑容。

第二天清晨，井岩早早地把女儿叫醒：“宝贝，今天诺兰爷爷要带你去他的诊室，有另一个医生，要帮你恢复健康，好吗？”

小妍怔了怔，摇摇头。

井岩不解：“你害怕会打针吗？”

小妍说：“不是的，爸爸，我害怕诺兰爷爷。”

井岩很意外：“为什么？诺兰爷爷很和蔼，而且，以前你不是也愿意去他的诊室吗？”

小妍还是摇头：“我也不知道，爸爸，但是现在，他的眼睛让我害怕。”

门口传来“滴滴”的车笛声。

井岩赶紧劝女儿：“宝贝，不用害怕，中午的时候，爸爸就去接你，好吗？这次机会特别难得。”说着，扶着小妍坐进轮椅。

“可是，爸爸……”小妍求助地看着他。

井岩看看挂钟，远程会议快要开始了。他有些焦急。

小妍妥协了：“那我想拿上粉色的背包。”

出门后，井岩在女儿的头发上吻了一下，把她扶上诺兰的车。

诺兰微笑着说：“早上好，小公主，欢迎乘坐南瓜马车。”

小妍却没有笑。

井岩和他们挥手致意后，目送车辆离开，就迅速回到自己的书房中，开始远程会议了。

会议进展地很顺利，井岩原来设想中的一些谈判难点，却轻松地进行了下去。可奇怪的是，井岩心里并不轻松，一种不安和忐忑的感觉紧紧攫住了他。而这种不安感，似乎和工作无关。

会议结束的时候，井岩忽然听到拍门声。他的心突突跳了起来，跑过去打开门，却发现一个大男孩抱着一脸伤痕的小妍站在门口。

井岩吓了一跳，怒目瞪着男孩：“什么情况？”

男孩也吓了一跳。小妍虚弱地说：“爸爸，是我让这个大哥哥救我的，他是好人。快把我抱进屋里。”

井岩赶紧从男孩怀里接过小妍。男孩好像害怕他，一溜烟地跑了。井岩顾不上，把女儿抱进客厅，放在沙发上，急切地问：“宝贝，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受伤了？”

小妍喘了口气：“是诺兰医生，他要害我。”

井岩大惊失色。

小妍说：“早上，诺兰驾车带我离开后，没有去他的诊室，反而绕过了繁华的街道，来到了人迹罕至的郊外。我害怕了，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里？诺兰却很凶地用胶带封住我的嘴巴，用一根绳子绑住我的手。”

井岩慌乱地捧起女儿的手，果然有勒痕。他心疼万分，恨不得立刻手刃了该死的诺兰。井岩紧张地问：“那你是怎么逃走的？”

小妍说：“我早上带的背包里，有我的水果刀和强力镇定针剂。您也知道，这个针剂是我用来给腿止痛的，否则我晚上无法入睡。”

井岩难过地点点头。

小妍说：“诺兰绑的不紧，我悄悄用水果刀割开了绳索，又拿起针剂，出其不意地向他脖子上扎去。然后，他睡过去了。我就下车大声呼救，刚好那个大哥哥在郊外练习滑板，救了我。”

井岩把女儿紧紧搂在了怀里，心里乱成一团：“别怕，爸爸在，可是诺兰，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

小妍担忧地说：“爸爸，事情恐怕没有结束。”

但似乎为了让爸爸安心，小妍又笑了笑。

五．追杀令

“废物！”将军拍着桌子。

“启动二号追杀令！”

六．往哪里逃

“井岩先生，您的邮件。”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彬彬有礼的男声传过来。

小妍害怕地抱住他的胳膊：“爸爸，不要开门。”

“放在门口吧！”井岩大声说。

“恐怕不行，先生，需要您亲自签收。”那个声音仍然很温和。

“你代签就行，放在门口！”井岩焦躁地喊了起来。

那个男声顿了顿，立刻变得冰冷，接下来的话语像刀锋一般，刺到了井岩的胸膛上：“井岩先生，您的家门口，被布置了五颗小型炸弹。如果您不开门，十秒钟后，你们和你们的房子，都将变成灰烬。”

小妍紧紧缩进爸爸的怀里。

井岩恐惧而愤怒地吼叫着：“为什么？我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你想干什么？”

那个男声又礼貌了起来：“只是想请您交出您的女儿。”

井岩怒道：“休想！她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你们为什么要害她？”

代之回答的是一阵冷笑：“不，先生，她可不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现在，你有三秒钟时间考虑，把小妍送出来。”

“绝不！”井岩斩钉截铁地说。

那个冰冷的男声顿了顿：“那再见了，代我向我天堂里的祖母或者地狱里的父亲问好。”

一片死寂中，井岩和小妍听到了令人惊恐的滴答声，那是炸弹的十秒钟倒计时。

十，九，八……

“爸爸，快躲起来！”小妍惊呼。

井岩突然想起了什么，抱起女儿冲进书房。

他飞速地打开量子计算机，取下两个电极帽，戴到自己和女儿头上。

三，二，一……

随着巨大的爆炸声，一切变成了灰烬。那个邮差取下帽子，竟然是诺兰。他远远地看着这一切，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在一片炫目的白光中，小妍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条美丽的林荫道。有小鸟在鸣叫。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圆圆的甜甜圈。

小妍迷惑了：“难道这是在天堂？”

她舔了一口甜甜圈，那美好的滋味是如此真实。小妍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裙子下，居然是两条结实健康的小腿。她一阵晕眩，试着走了几步，又快步跑了几步，天哪！

“慢点跑，宝贝，你需要适应！”

小妍回过头，井岩站在身后，微笑地看着她。

小妍跑过来，扑进爸爸怀里，心跳像一只小兽般剧烈：“爸爸，这是在哪里？我们刚才明明已经……难道，这只是一个梦？”

“不，”井岩轻声说，“我们安全了，宝贝，这是我为你创造的虚拟宇宙，这是我们的世界。也是你的甜甜圈世界。”

小妍惊讶地问：“那在我们以前的世界里，我们……已经不存在了吗？”

井岩的眼中浮起一片肃杀：“是的，宝贝，但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么追杀我们。不过，离开那个疯狂的世界，也是好事。”

小妍又担忧地问：“爸爸，如果那些坏人，要销毁我们现在的世界，可怎么办呢？”

井岩冷静地说：“我想，他们不敢这么做。因为这是反宇宙罪。宇宙，包括虚拟宇宙，一旦有了生命，只有自行终止。任何人如果想试图消灭一个宇宙，即使是虚拟宇宙，那也是反宇宙罪。这是一条不可更改的法律。我想，即使是那些疯狂的坏人，也不敢冒这个险。”

小妍惊喜地问：“那我们安全了吗？”

“是的，”井岩欣慰地看着健康的女儿，“走吧，来看看我们的世界。”

七．反宇宙罪

将军冷笑着。

圆桌前，督导组的成员脸色更加阴沉了。

博士硬着头皮说：“将军，严格来说，11768号虚拟人已经从虚拟世界中消失了，不会再影响到我们的虚拟世界。”

局长也附和着：“是啊。”

将军摇摇头，像在努力宽容着两个无知的孩童：“先生们，11768号和11767号虚拟人，是两个极度危险分子。即使他们躲进了二级虚拟世界，也不能放虎归山。”

局长问：“那您的意思是，在二级虚拟宇宙中消灭他们？但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二级虚拟世界，是11767号虚拟人创造的宇宙，有他设立的运行规律，我们也没有虚拟管理员可以渗透，无法精准消灭这两个目标。除非……”

博士壮起胆子：“除非，把二级虚拟宇宙整体消灭。”

将军沉吟道：“要知道，这是反宇宙罪。”

局长辩称：“我们并没有消灭虚拟宇宙，虚拟人创造出的二级虚拟宇宙，严格来说，根本就不算一个世界。所以，虽然法律部的那些老头子又要找我们麻烦，但我们仍可以打这个擦边球。这两个虚拟人，是两颗不安的种子，撒在任何土壤里，都不知道会开出什么邪恶的花朵。甚至，会反过来威胁到我们的生存。”

将军叹口气，点燃了烟斗：“举手表决吧，同意消灭二级虚拟宇宙的，举手。”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高高举起了手。

将军的目光落在博士身上：“启用虚拟管理员，这次，决不能失手。”

“是。”博士急忙表态。

局长突然站了起来，警惕地问：“外面是什么声音？”

在场的人安静了下来，都听到了一个轻微但可怕的声音。滴，滴，滴……死亡倒计时。

局长太熟悉这个声音了。

可他没有反应的时间，甚至庆幸，他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

三，二，一！

耀眼的白光中，生物人的宇宙化为了灰烬。

八．执行者

两个更加冷酷的男人在交谈着。

黑衣人说：“你没有请示上级，就自行消灭了虚拟生物人宇宙？”

白衣人辩解：“你看到了，他们已经犯了反宇宙罪，有强烈意图要消灭三级虚拟宇宙！”

黑衣人语塞了一下：“可是，你至少应该请示一下，毕竟，这是一个生物人宇宙，有无数生命。”

白衣人提醒道：“虚拟生命。我是执行者，我的行为是合法的。”

黑衣人不安地搓着手：“可是，没有这个先例。而且，反宇宙罪是连坐制，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做过。”他来回踱步，忽然，眼里迸发出恐惧的目光，“我们消灭了生物人虚拟宇宙，我们是不是也犯了反宇宙罪？”

白衣人怔住了，更大的恐惧弥漫了他的全身。

他们已经听到了死亡倒计时。

九．甜甜圈世界

枝繁叶茂的虚拟宇宙们正在一一逐级爆裂，就像夜空中灿烂但短暂的烟花，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很快消散在更广阔的空间中。树枝尖端的那颗小果子，却意外保存了下来。

反宇宙罪是不可原谅的。

广阔的郊外农场，小妍骑着一匹白马，驱赶着羊群，像一只美丽的蝴蝶。

井岩正在给小麦除草。黄澄澄的麦穗长势喜人，又是一个好年景。

小妍跳下马：“爸爸，今年的小麦长得真好。”

井岩笑着说：“是的，宝贝，我们明天把它们磨成面粉。我再去买一些可可和霜糖。”

小妍拍着手：“太好了，我又可以吃到甜甜圈啦！”说着，轻巧地转了个圈，又像一只蝴蝶一般飞远了。

井岩慈爱地看着女儿，心里庆幸着，这一切是多么美好，又是多么值得。

小妍来到一棵树下，仰望着苍穹。

她的笑容忽然遁去了。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着层层宇宙，直达那个最隐秘也最牢固的根基，那个不可撼动的世界。

她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执着但神秘。

她脸上的稚气消失了，浮上了冷酷而戏谑的神情。

她用甜美的童声，向着那个未知的世界说：“我向你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