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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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想一下,现在有这样一个财团,可以无偿地无限期援助你,你不用再为物质发愁,任何琐事都有人为你代劳,只要是你想做的事就可以做。那么,你会做什么呢?”

“先大睡一场吧。然后去海边住个两周。”医生低下头笑了笑,他确实期待一个长假。

“那么两周以后呢?”

“很难说,或许……会尝试做别的,不过,我除了心理学真是一窍不通啊……可是,教授,我不明白,这与您执意摘除自己的颅骨有什么关系吗?”

“因为颅骨阻碍了脑电波,使我只看到这里。”教授淡淡地回道,带着遗憾。

“看到什么?”这个回答使人摸不着头脑,医生试探性地问道:“财团的援助吗?”

“嗯。”教授抹了把脸,“不过确切来说,是感觉,我的脑电波感受到了那样的状态。”

医生在观察日记上记了几笔,接着问道:“可以请您描述一下当时您感受到的状态吗?”

“阳光,房间里的机器人,”教授闭上了眼睛,伸出手像要抓住什么一样,“物质的丰盈,精神的自由与发散,还有一点儿青少年的冲动和困惑。”

“可以再具体一些吗?”

“我的脑电波进入了一个青少年的身体里,我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就如同感受我自己的身体一样,包括阳光落在皮肤上的温度。虽然我不能完全读取他的记忆,却隐约能感到他所处的环境,是一个物质和精神文明都极度发达的社会,那里的每个人都无需再为生计发愁,形形色色的机器人承担了所有的工作。”

“您的意思是……您穿越了吗?”

“呵——”教授的神态缓和了些,“浪漫点儿说,是这样的。不过,穿越的只是我的脑电波,带着这样一幅沉重的身体,又能去哪儿呢?”

其实教授并不重,他有些清瘦,又很矮小,想必他说的沉重是对比他的灵魂而言吧。

“您刚才说您去到的地方,那里的人类不用做任何工作就可以养家,是机器人做了所有的工作吗?”

“那里没有‘养家’这个概念!每个人都是由政府抚养,而且‘家’的观念在那里也非常淡薄,他们像是把全体人类当作一个‘群族共同体’来看待。”教授感叹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在那里,人类并不是地球上唯一的智慧生命体。机器人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它们有完善的生存体系,精准地控制着机器人的产出、维修、报废、再利用数量。并且,它们完美地弥补了人类的本能缺陷——它们做人类厌烦的事情,去人类无法去到的地方,处理庞大的统计与运算,预测事件发生的无数种可能,天然免疫于人性的弱点,……对了,那里的政府部门也是全部由机器人负责的。”

“你是说机器人领导人类吗?”医生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如果你把政府的职能理解成服务而不是领导,那么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了。”教授满不在乎地说。

“或许未来当科技和人们的精神文明发展到某种极致的时候,这会实现吧。”医生想道。

“那么,”医生接着问道:“您觉得那是未来世界的样子吗?”

教授摇了摇头,“未来,要是还未来到的话,那么到底能不能来,谁又能确定呢?时间,归根结底不过是感官的节奏罢了。”

医生停住了写字的手,仔细思考教授的话,“可是,如何证明您说的都是真的呢?”

教授轻蔑地一笑,“怎么证明呢?如果我能证明,那么我们这番对话应该出现在我的课堂上,或者我的办公室里,正是因为我不能证明,所以才会被当作疯子一样关起来。”

“教授,请您冷静,这样做也是出于保护您的目的。相信您自己也很清楚,颅骨对于一个人的作用。”

“这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教授坐直了身子,握住了医生的手腕,“你想想,这关乎人类的发展,这改变的不仅仅是科学、医疗、通讯,这是文明的突破,这会极大地提高人类的认知和发展的进程,你想想啊!”

医生拍了拍教授紧握他的手,“我理解您的心情,更佩服您愿意为人类献身的精神。不过如果说,您刚才对我描述的一切是出于您的幻想,这也是有可能的吧。”

“幻想,这怎么能是幻想,那么真实的怎么能是幻想?!”教授睁大了眼睛尽力地想证明自己,片刻之后,他无力地放开了医生,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把目光落到了房门上,“这间治疗室的门牌号是315吧,那我们就以它为暗号,如果可能,我会向你证明我所说的不是出自幻想。”

回到了办公室,医生整理着这位教授的资料。

是臆想症吗?

事实上,这位神经学老教授已经不是第一次对自己的脑袋开刀了,他曾把一个带有神经生长因子的电极植入自己的大脑中,通过这样的办法,放大脑电波,以便更好地从事他在癫痫病领域的研究。

可是在做了手术半年之后,他声称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之下,他的脑电波不再是只能操控机械手臂,而是短暂地“旅游”到了另一个人身上,正是基于此,他宣布要摘除自己的颅骨。

通过他的助手提供的他的工作日记显示,他笃信自己的脑电波穿越是真实的经历,而且看起来,他也明白此行的风险,日记里清晰地写着:“一旦摘除颅骨,哪怕只是几厘米的开口,对于脑电波的释放也会有质的变化。只不过,对于我的脑电波而言,这或许会是一场单程的旅途,可是于我而言,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单程旅行呢?既然一辈子都以诚实的态度治学和做人,又何必到头来骗自己最巅峰的体验不过黄粱一梦。”

“真是个疯子。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测,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吗?”医生不由得想道,心里又忍不住升起了些许敬畏和惋惜。


第二天医生例行检查的时候,教授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对脑电波之类的事情只字不提,当医生向他问起的时候,也只是摆摆手说:“这世界有很多科学难以解答的事情,比起这些,关心我的退休金才是更切实际的吧。”

半个月后,教授已经没有接受治疗的必要了,虽然医生心里还有些放心不下,可教授还是出院了。

医生也逐渐不再纠结教授的病情,可每当他路过315病房的时候,还是会顺着窗户看看房间里面。

再次听到教授的消息是在他出院两个月后,医生收到了一条投诉,原来教授还是去做了开颅手术。他找了一家私人医院,花了半生积蓄,说通了大夫,在头顶开了一个直径三公分的洞,用聚醚醚酮材料填补漏洞。即便主刀大夫确信手术很成功,教授还是变成了植物人。他的家人认为教授的心理疾病始终没有被治愈才出现了这样的后果,于是回到了这家心理医院,投诉医生失职。

院长通知医生带着教授的病例来汇报情况的时候,医生才得知这一消息。

“教授……倒不一定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只是过分执着了。”

“这很难说,虽然他没有表现出其他症状,但他的确做出了伤害自己的行为。”院长站起身,点了支烟,走到窗前,背对着医生,静静地抽着烟。

这时医生看到院长原本放松垂下的左手拇指与食指蜷缩在了一起,紧接着恢复到了放松的状态,然后又伸出食指指向地面,恢复到放松状态后,又张开手掌维持了两秒钟。

三——一——五!

医生全身竖起了鸡皮疙瘩,惊叫道:“院长,您的左手,刚才比了三个数字!”

院长转过身,抬起左手看了看,一脸疑惑,“你说什么啊,我的左手根本没动。”

评委点评 评语汇总
匿名 2020-11-06 11:54

为了追寻科学真理而不惜付出生命的例子,在科学史上并不罕见。不过本文的问题是,故事没能展现出做牺牲的必要性,结尾的三个手势也很莫名(尽管前面算是有铺垫,但还是不具备能够说服读者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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