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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卵
不对劲!
这大概是我有知觉以来的第一个想法。毕竟,如果突然从无知觉的状态下惊醒,发现自己坐在一堆胶质的物体中央,什么都记不起来,不论谁都会很吃惊的。更让我诧异的是,嘴角经有一种甜味,我这才感到我是饿了。
甜味是那些胶体的味道。也许受本能驱使,我竟然想都没想就俯下身去吃那些东西。并不难吃,直到吃的腹中微胀,我才记起应该先看看那是什么,再吃下去,同时也惊异于自己的鲁莽。我环顾四周。是一个圆形台面,胶体周围是一圈破裂的膜状物。我大概是从这个球状物体中“掉”出来的。
这感觉奇怪极了,我一时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语去形容它,直到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虫卵” 下意识的低头,然后全身变震悚起来,我应该是什么东西……大概是个人吧!但这一刻我竟无法确信自己是人的事实。
因为我感受到了自己的腿,那绝不是一双人类的腿,是一双长着倒刺和细密的触毛,一双顶几丁质外壳包裹,一双没有脚而有两个足钩的腿,虫子的腿。
我收缩双腿蹬地起身,触觉意外的僵硬,感到也不是肌肉的收缩,而是体液在体腔中的压缩。我想,我的确不能算是完整的人啦!但即使这双腿,我也无法辨别它属于什么虫子。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小孩恶作剧,拼出的玩意,胃里一阵翻涌。我并不是那种看见一个蟑螂也会喊救命的人,但自己成了蟑螂,就是另一回事了。
应该看看周围的环境。这是哪儿?我无法确定。这似乎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顶很高,并没有窗,但室内很亮,是中心一个人造光源发出的冷光,四周有很多球状物,似乎也是一个个“卵”,只不过那些卵的外壳有些皱缩,有些皲裂,都并不完美,体积也比我自己的那颗小的多。
“这里面会有人吧……” 想到这, 心中一阵狂跳。
朝一粒卵内望去,那里面也是一个即将破壳的生物。不过我立刻移开了目光,那里面,一个扭曲的怪物,全无人形,四肢布满甲壳,体外增生出触角之类,只有一张脸还使人辨认的出 “它”可能原本是个人。
连看了几颗卵,都是这样,我失望,同时恐惧。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没有人会回答我,因为这里没有我的“同类”我不想再待下去了。现在的脑海中只被一个念头占据“离开!”
房间高却并不大,很快绕了一圈,一个角落处,我发现一扇残破的铁门,它在这个“崭新”的房间里格格不入,仿佛有些年头了。我仿佛见到了希望,向铁门冲去,但一霎那间,属于昆虫的那半个身子,突然敏感的觉察到空气一阵微弱的波动,猛回头,一个人形物,立在身后, 与我对视着,那东西,破壳了。
预料到危险,我立刻跳远,对方似乎同样敏捷,紧追了过来。我向后躲避,却只靠到了冰冷的墙。
“你……你好。”我无路可退,强作镇定,心想也许他可以听懂?
没有回应。接着,一根捕捉地刺入我身后的墙壁。它没有人性,只有本能,它是一个十足的虫子,一个怪物。
抱着拼死一搏的心,我猛地踢向它,然而这条腿竟发出了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巨大的力,怪物被砸在地上 再也无法动弹。
我喘息着站起身,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顿时头皮发麻。那些卵都在微微抖动,似乎将要孵化。它们一出来,第一个目标肯定是我了。
这屋仿佛一粒豆,甲虫将卵产在其中,而数个卵同时孵出时,豌豆的资源不再足够,强壮的幼虫便杀死弱者,而甲虫正是如此挑出“强壮”的基因,传承下去。
难道建造这所房子的人,目的就是这样?
我不敢往下想,也没有往下想的时间了。“啪”,“啪”的几声爆裂,虫卵一个接一个裂开,里面没有胶质,一个个躯壳生硬地落在地上,有的抽搐了几下 立刻死去,有的被同类攻击,但更多的朝我聚拢过。
一个飞扑上来的生物被我击倒了,剩下的似乎不再敢妄动,但却步步紧逼。我忽然的发觉它们的目标并不是我,是我身后的东西。转身一看,一颗巨大的卵,并没有被我注意。卵中不是“异形”,而是同样一个半人半虫的娇小躯体,甚至与我有几分相像。我明白了。它们想到那些卵中的胶状物,那些是类似“豆子”的食物资源。
我想趁机逃走,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对我说:“保护她!”对这颗卵的亲近,竟如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让我站在原地。
……
两个小时后。
伤口汨汨流血,但所幸还不致死。卵仍然完美无瑕,没有沾上一丝血迹,面前的一堆堆“异形”的死躯。
这一切几乎都是在“本能”驱使下完成的。有时我会像人一样思考,但有时,我甚至和那些没有情感的怪物更像。
一切都是无条件反射 。
一切都无法解释。
我精疲力尽的躺倒在地,看到斑驳的铁门锈蚀的缝隙外,射出温暖的,来自太阳的光。我伸出手去,却碰到了一张纸。
纸已很黄很脆,我不得不小心展开,才得以看到上面的字迹:
亲爱的孩子:
我本不该奢望你还能活着读到这封信的。但如果你看到这里,恭喜你!但也遗憾地告诉你,你和你身后的卵(如果她仍然完好),已经是这个星球上仅存的人类血统了。
我本来很讨厌“虫卵”这个词的。它是我们这个时代大概几百年前吧,是这个时代的统治者所提出的。这个时代呢,人们已经可以做出超越基因编辑的事。如你所见,他们已经能自己创造出“融合”的物种,甚至新的物种。人们渐渐不再满足于用它在实验室中作为一门技术,而想用它制造武器。资源是缺乏的,而人口是众多的,那些人,那些当权者们,便想出一种掠夺资源又可以减少人的所谓“两全”的方案,“虫卵计划”就是这么来的。
他们将“多余”的胚胎用“卵”培养起来,并用各种方案增强他们的体力,淘汰无法承受者。后来他们发现,用虫子的身体构造去“改造”人类,似乎更方便,筛选方式也更简单。几十个卵放于一室,提供有限食物,改造失败者,体质弱小者便自然会被强大者杀死,强大者成为军队,与他国作战。
渐渐地,他们认为连人类仅存的良知也不需要了,第二代的卵演化为第三代毫无人性的怪物,攻击你的,就是第三代怪物的失败品。
但那些人不过是野心家,他们想不到他们创造的生命会反而攻击他们自己。他们以为一点点胶状的食物就能控制“它们” 他们错了,一个个城市被反噬,我们的帝国也摇摇欲坠,而具有人类基因的,可以传承的人类,却少之又少了。
我是最后一代“虫卵”计划的工作者。工作间隙,我找到了一个二代士兵幸存了下来,我救了他并与他相爱,他是有人类的情感的,我们的孩子,也有人类的血脉。我偷偷用他的基因,复刻改编,创造了一个人的造的女孩,并将他们封存于最偏远的虫卵储存地,与那些失败品
放在一起,这样,他们就无法被发觉了。
我同时将孵化时间后延了百年,这样,他们出世后,就不会有曾经的人类和虫卵了。他和人造人间的亲缘关系很近,像虫子一样,他会本能的保护她不受那些失败品的攻击。
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也可以离开了。如果你们相信这个故事,你们可以称我为这个计划的编写者,或者称我为你们的母亲。
只是新一代的亚当、夏娃,在这个莽荒的星球上生存下去吧!如果你们仍有后代的话,不要告诉他们这段故事。
一个或许无足轻重的人
我小心地将纸放回缝隙,打开铁门,阳光照在脸上,是我从未感受过的温暖,深吸一口气,也没有一丝刺鼻。屋外荒漠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整个世界似乎静止了一样。
“啪!”
最后一个虫卵孵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