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登录
钟褚在最近的语文小考里被语文老师屡屡拎到教师办公室罚抄,一开始只是错什么抄什么,没想到错的没记住,新的还忘了,语文老师气急败坏之下,责令钟褚在小长假里抄写陆游诗选,并且背下全书的三分之一,假后抽查。
原本想在第一天一鼓作气抄完全书的钟褚抄了二十多首就歇了菜,更别提背下来,应南期捧着糖豆坐在活动室里的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喝可乐。
“南南你说陆游怎么这么多诗啊,你看看人家李白的诗集还不到他一半厚。人家李白可是……”
“陆游家里是开印书局的。”应南期把手里的那本宋词放下来:“陆游是中国留诗最多的诗人,现存九千多首,其他的诗人不是没有比他写得多的,就是没人家里开那么大的印书局。”
钟褚第一次听这样有趣的事情:“还有呢?”
应南期看他也是没心情接着抄诗集,就干脆拿着糖豆坐到桌子旁边:“我最近在看这个,何家村出土的文物,《旧唐书》里提到过舞马衔杯祝寿,‘乐师奏响《倾杯乐曲》,三十匹马昂首甩尾,按着音乐的节拍纵横舞动。又在楼前安设三层板床,令人乘马而上,抃转如飞。然后,数百宫女从帷幕后走出来,敲响雷鼓,奏起《破阵乐》、《太平乐》和《上元乐》。西域和海外的酋长、使臣被恢弘的演出震慑得目瞪口呆,华美庄严的乐声在长安夜色里直入高天。’”应南期念着新闻稿,后来叹息地说:“真可惜,后来全被田承嗣杀了。”
“杀了?为什么?”
“安史之乱以后,安禄山得到了这批舞马,后来作为奖赏赏给了田承嗣,田承嗣不知道这是宫廷舞马,跟普通的马养在一起,结果有一次军中设宴,马厩里的舞马随乐而舞,被认为是妖怪,鞭打至死。”
“还有,《论语.季氏》中写到,既来之则安之,本意是对君王说,既然人民来到你所管的领地,你就要好好待他使他们安定下来。这个之代指的是人民,后来却演变为‘这里’的意思,还有很多这样被曲解的成语,比如……”
宋文博挎着包进来了:“你又在误人子弟。”
“我哪有!他问我为什么陆游的诗那么多。”
“考试考这个吗?”宋文博霸占了应南期本来的位置,还拔了可乐的吸管对瓶吹了一大口:“你以后少喝点儿可乐。”
“零度的又没有糖。”
“用甜味剂代替糖不代表它的二氧化碳不会影响到你的肠胃,喝太多总打嗝,对食欲也没好处的。”
应南期讽刺道:“你过得这么讲究还吃什么螺蛳粉,吃草得了,去当你的百岁彭祖呀。”
“鲲之大,一锅装不下。”宋文博没接茬,好男不跟女斗。
钟褚倒是对两个学霸吵架喜闻乐见,还把应南期的糖豆扔起来,张嘴去接。
宋文博迅速地转移战火:“钟褚,你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只宽吻海豚。”
那是一种分布很广的海豚,在佛罗里达海岸的族群,它们会在捕食的时候用尾巴搅动海底的淤泥,游成一个圈,浑浊的海水会让圈里的鱼跳出水面,宽吻海豚们就会把头探出海面,用嘴去接跳起来的鱼,吃得饱饱的。
钟褚没明白这个梗,但这不妨碍他听明白宋文博在说他看起来傻乎乎。
尤其是在他没接到糖豆的前提下。
“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钟褚也没接茬,以示自己的胸襟。
宋文博把自己埋进沙发里,远远地瞟了一眼钟褚面前乱七八糟的纸张:“你还在抄陆游?不是昨晚就在抄吗?”
“你不懂,我这是大器晚成。”
应南期把宋词拍在钟褚的后脑勺:“你不要给我乱用成语,大器晚成是说有长期的锻炼才致使有所成就较晚,你的锻炼在哪里?篮球场?”想了想,又接着道:“你要是真像黄元御那样,三十成医,也算你厉害。”
钟褚仰起头,眼睛晶晶亮,应南期见状,用下巴指了指宋文博:“让他给你解释。”
宋文博一僵。
鬼知道什么黄元御,他能列举出企鹅科6属17种的名字,能从一只蛙的外形推断它的生长环境,能背到圆周率小数点后一百四十六位,能默写高中生守则和八荣八耻……
但他从来没听过黄元御。
那是谁?要考吗?
思来想去,他勉强憋出一句:“是个30岁才当上医生的大器晚成的老头子。”
钟褚又看向应南期,等着“官方回答”。
应南期这才施施然坐下:“三十成医不一定指的就是刚好三十岁当上医生,黄元御,是明太祖朱元璋到英宗朱祁镇时期的名臣黄福的第十一世孙,原本是个书香世家的读书人,雍正二年就考中了秀才,那时候他才十九岁。结果三十岁时用功过勤,患了眼疾,被庸医治瞎了左眼。”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那时候五官不正,不准入仕……嗯,就是指长的太对不起国家和有残疾的人不能当官,黄元御就这么被生生断送掉仕途,再然后,他听了同乡好友刘太吉的劝说,开始学习医术,并立志,‘生不为名相济世,亦当为名医济人’。他重新编撰了中医的名著,并且认为之所以会有误诊,就是因为历代医书对先人名著的注解有误,乾隆年间,他入宫给乾隆治病,药到病除,被封为御医,供职太医院。乾隆十七年,清王朝‘一征金川’,也就是杂谷土司之乱的时候,黄元御被任命署理川军军医馆久真堂,治好了军士水土不服的症状,就被久真堂尊为祖师爷了。”应南期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真是个人物。”
宋文博侧着头听完,难得好奇地问了一句:“久真堂呢?军医馆的话,应该传世很久吧?”
应南期耸了耸肩:“后来抗日战争期间,被日军的飞机炸了。不止久真堂,成都几家算得上名号的国药房,全没了。”
“真可惜。”钟褚趴回去,一笔一划地抄“笑儒冠,自来多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