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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谈恋爱的时候,不是游乐场,就是电影院,而许晴谈恋爱的时候,梁卫国只带她去过科技馆和天文馆,就连路对面的动物园也一次都没进去过。挺着肚子,许晴从天文馆出来,对着北京动物园的大门又发了会儿呆。
即便不是周末,动物园里也热闹非凡,相比之下天文馆内则冷清得多。人们三三两两从动物园里出来,都是有说有笑。一个四口之家,穿着亲子装,吸引住许晴的双眼。小女孩开心地骑在爸爸脖子上,弟弟却在妈妈怀里哭闹个不停,直到嘴上塞了个不大不小的奶瓶,才算安静下来。许晴将目光收回,缓步离开,炎热的天气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公交站前,许晴总感觉有人在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她,环顾四周,却只有匆匆的路人。这种感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也许是长期的思念,又或是过度的感伤,许晴总把别人的背影认成是自己的丈夫,刚追出两步,那影子就淹没在人海之中。明知这是徒劳,许晴还是对着人群喊起梁卫国的名字,就好像真能把他给喊出来似的。
恍惚间错过了第一辆公交,等到第二辆时,却怎么也挤不上去。第三辆车里,浓烈的酒气让许晴头晕目眩。有人将门口的座位让给许晴,谢过之后,许晴轻轻坐下,用包挡住微鼓的小腹。一个身影像极了梁卫国,从窗外一闪而过。许晴摇摇头,那绝对又是她看错了。车载电视里,仍在讨论一个月前的事情,这让许晴的内心无比煎熬。
“高指导”,女记者问:“网络有传言说,这次事故是由设计缺陷引起的,是真的吗?”
高志杰扶扶眼镜:“我知道网络上仍然有各种言论,很多都怀疑梦蝶号的设计存在问题。作为梦蝶号的总设计师,以及探梦计划的总指挥,我可以向全国人民保证,航天器的设计绝无缺陷。”
“那么,是什么导致了舱体故障?”
“很可能是类似蝴蝶效应的作用引发了这次事故,我们还在分析最后传回的数据”,高志杰说:“如果有新的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公布。”
“有网友问,探梦计划没能顺利完成,于瀚和梁卫国是不是白白牺牲?”
“我要纠正一下这位网友”,高志杰有些激动:“于瀚和梁卫国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且他们没有牺牲,他们仍有生还的希望!”
“您是说,在没有任何供给和协助的情况下,他们也能在梦蝶号继续生存?”记者问道。
高志杰又扶了扶眼镜:“不能排除他们生还的可能。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继续探梦计划,为量子理论提供可靠的实验依据。这样,我们或许可以找出可行的救援方法。”
记者紧接着问:“现在的航天技术如此成熟,不能像七年前一样,直接展开救援吗?”
“不能”,高志杰解释道:“这次情况特殊,具体的困难在上次新闻发布会已经详细阐述。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在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情况下,绝不能贸然行动。”
“那么现在有多少把握?”
高志杰喝口水说:“既是百分之百,又是零。你不理解没关系,现实就是这样。有些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只有获得准确的实验数据,并用合理的理论去解释,人们才能够勉强接受。其实探梦计划做的就是这个事情,通过科学的方法,探究世界的本质以及隐藏的性质……”讲起探梦计划和量子物理,高志杰滔滔不绝,记者半天都插不进话来。
探梦计划,许晴再熟悉不过。还没身孕的时候,梁卫国就经常跟她提起。拿出手机,翻翻点点,没有一条梦蝶号的新消息,就连原先的新闻也消失了大半。梁卫国的生死还是个迷,也许以后也是。法律对他的生死状态无法定义,相关专家也都含糊其辞,谁也说不清。从事发至今,许晴多次收到探梦团队的安慰信以及补偿款。至于抚恤金,许晴从来都没有领取,她坚信自己的丈夫还会回来。
“现在的小年轻,看见老人都不知道挪挪,一代不如一代了”,老大爷碰碰许晴:“老年座好坐吗?”
“她是孕妇”,旁边的小伙子悄声说道。
“是吗,不是胖的吧”,说着,老大爷想看看许晴的肚子。许晴将包抱紧一些,这下腹部被完全挡住。老大爷白了许晴一眼,小声嘀咕:“看一眼会死呀?”
“会死!”许晴大叫一声,扶着前面的椅背站起。整车人突然安静片刻,然后又吵闹起来。
“不看我咋知道你怀孕了,坐吧坐吧”,老人一改原先的语气。
许晴的情绪也稍微缓和一些:“我到站了。”
下车后,连做了两个深呼吸,许晴才向胡同里走去。夕阳的余辉点燃她的身影,仿佛要带她一同前往那个西方的世界。许晴尽可能保持平静,以免动了胎气,而连绵的思绪总能顺着神经渐渐渗入她的内心。恍惚中,同一条胡同穿过了两次。这回许晴终于没有走错,回到自己的住所。东南角的随墙门半开着,影壁上雕有“红珠斗帐樱桃熟,金尾屏风孔雀闲”。一进院里空空荡荡,许晴倚门而坐,回想起一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