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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爬神隐峰时,闯山装表面覆上冰霜,每一次重复伸手动作时,手臂与肩膀的连接处总会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大雪纷飞,与至黑之夜融为一景。苏芩的眼睛不停扑闪,躲避不存在的雪花,久而久之,她已经产生视觉疲劳。每当眼睛一闭,以往的记忆就会疯狂冲击。
热管产生的热量,让苏芩回忆起了在冬天的时候,她和子安在一起的记忆。
和子安的相遇是在深秋季节,苏芩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找他表达感激之情。毕竟,如果没有子安保护自己,她身上又会添上刺眼的伤疤,和爸爸睡觉要是被发现了,还会被他打骂一顿,说她没能坚强起来才落到被欺凌的地步。
待冬天悄然而至时,苏芩跟父亲说自己找阿琴阿虎去玩,即便是这样说,她还是等到爸爸呼呼大睡后才敢出门,怕爸爸跟踪。如果子安暴露了,不知道父亲会是怎样的反应。来到村里的十字路口,苏芩确认背后没人跟着后,蹑手蹑脚地从田间小路绕行,从那些在耕田里轰隆工作的机械臂下穿行而过。
今天的公共食堂不知为何关闭了,大门紧锁,一些小孩在路边扔着石头玩。当苏芩呼唤起子安的名字时,这群古灵精怪的孩子像是听到奇妙的咒语,一窝蜂凑过来。
“你是来找大哥的吗?”
“哇,姐姐你好漂亮。”
“我去帮你叫他!”
被这么一群活力四射的孩子包围,苏芩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群孩子的年龄还不足以进入养育场,天真与纯洁的种子尚未腐化,对待她这样的陌生人居然如此热情。还好子安的出现及时替她解了围,孩子们纷纷转移到子安身旁,紧跟着他们的小领导人。
“他们跟你这么熟啊?”苏芩好奇地问道。
“今天才认识的。”子安耸耸肩,无奈地望着身边拥成一团的孩子,“他们今天在食堂吃饭又被那群人欺负了,这次我直接把他们的鼻子打歪了,血都止不住。你看,食堂都关门拖地去了。”
“要不是子安大哥看见血就怂了,那帮狗腿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一个小孩在打岔。
难怪在这个时间食堂会关着门,原来是这家伙搞的。
子安的家隐藏在一条幽深的小巷中,穿过食堂对面的树林才能看见,绿藤爬满小巷的墙壁,在接近门口的时候,苏芩发现墙上被人剪出三道弧形痕迹来,组成一张笑脸,很明显是子安干的好事。
他的父母恰好出门有事,子安神秘兮兮地把苏芩领到一扇挂着大锁的房门前,脸上写满兴奋。
“你知道吗?平常这个房间我爸妈都不让我进的,今天他们忘记带钥匙走了,刚好你来,我带你参观一下。”
解开锈迹斑斑的铁锁,一股松香味扑鼻而来,这是只有在烟囱附近才可能闻到的味道。房间大约有二十平米,地上的木地板打满蜡,一尘不染,靠近窗户的地方摆着奇怪的蝶形金属盘,三根金属支架在金属盘上方连接,对准窗户外。
子安管这东西叫“天线”,说可以发射看不见摸不着的叫无线电波的东西,同时又可以接收它。真正引起苏芩注意的,是在天线旁的奇特机器,它是一个长条形的金属盒,上面有着大大小小的椭圆按钮,在中间还有一块空白的屏幕。在金属盒一旁,类似杯子的金属物体通过弯弯曲曲的导线与金属盒连接,其上有三个按钮。
“这是无线电台。”子安介绍道,“旁边连着的是话筒,可以用它说话。”
苏芩坐上电台前的椅子,当电源打开后,这台叫无线电台的金属盒发出嘀的一声,本来空白的屏幕上显示出了高低起伏的柱条和数字,同时,电台发出哗哗响的噪音,子安说这是白噪音,没有信号的时候就是这样。苏芩饶有兴趣地扭去电台的旋钮,屏幕上的数字跟着一起变动,数字变成40的时候,电台的白噪音消失大半,隐隐约约出现一些可辨别的声音。
“哦!这是村口老王家的信号,他一直想用这个和他儿子联系。”子安说道。
“那他儿子呢?”
“去闯山已经五年了。”
子安说要给自己倒杯热水,出去了。苏芩摆弄着旋钮,除了老王家的信号,没有其他有趣的东西。这时,她将视线放到天线上,苏芩记得他说这东西可以发射信号也可以接收信号,是不是这玩意没有放对呢?
这时太阳正准备划过神隐峰的尖角,一个黑点出现在彩霞的间隙中。苏芩突发奇想,将天线对准天上的黑点,想看看能不能听见什么。用三本书垫住天线后,苏芩才把它调好,她超级兴奋地拿起话筒,把三个键一起按下去。
“有人吗?”她试探性地问着,然而电台传出的只有空虚的白噪音,“这个真的有用吗?”
突然,电台嘶的一声啸叫,刺得苏芩耳膜发疼。白噪音消失,彻底地消失,她呆呆盯着面前的电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检测到互害行为,请立即停止,我以人类残支的名义警告你们,立即停止你们的互害行为。”从未听过的女声从电台里传出,苏芩竖起耳朵听着,心想天上那黑点还真有信号。
但她靠近太近,电台又是啸叫一声,苏芩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屁股栽得生疼。恰巧子安端着水进来,见她倒在地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忙把苏芩扶起来。
“不舒服吗?”
“没,我被这东西吓了……”苏芩指着发出白噪音的无线电台,“从刚才开始它就叫了两声。”
“不会吧,刚才我在外面只听到白噪音。”子安很是不解地挠脑袋,“看来你真的不舒服,躺那儿吧,我帮你按摩一下,我爸说这样会让人很舒服。”
这按摩是什么,苏芩自己也不清楚。子安说是一天晚上听见母亲在房间里怪叫,就去看,看见爸爸妈妈光着身体在床上摇滚,父亲还把手放在母亲胸上不住地做着按摩,反正他爸之后是这样和子安讲的。按照子安的说法,苏芩脱掉身上的衣,赤身躺在床上,子安把双手搓热,然后像揉面团一样揉着苏芩微微隆起的胸脯。
原来,爸爸每天晚上做的就是按摩啊。经子安这么一揉,她的身体倒是微微发热,没有那么冷了。
“你要是哪天不舒服,就告诉我,我帮你做按摩。”子安拍拍胸,一副尽管交给我的样子。
每当她去子安家玩的时候,子安都会自告奋勇地为她做按摩。
在苏芩11岁的时候,她的全部衣物都不够穿了,原本平坦的衣服顶出两座小山,苏芩有时会照着镜子,苦恼地观察着胸前的两团赘肉,心想为什么其他女孩没有就自己有,这东西不是只有漂亮阿姨才有的吗?和阿琴一起玩的时候,她总盯着苏芩胸前的两团包啧啧称奇,有一天,阿琴把苏芩拉过去,说起悄悄话。
“我爸说,你这是中了魅妖妖毒。”
苏芩不懂阿琴说的魅妖是什么,也没感觉身体中了什么毒,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只不过身上鼓出两个包,她看村里的阿姨很多都是这样。那天回到家,父亲就阴沉着脸把苏芩拉到房间里,脱下她的裤子不由分说地就开始打。
“你是不是让子安那死崽碰你身体了?”父亲边打边骂,粗糙的巴掌抽在苏芩的屁股上,和在养育场里遭棍棒打没区别,“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怎么还要做这种事!”
苏芩不知道爸爸是怎么知道的,被父亲抽得哇哇大哭,越挣扎他打得越狠。到晚上,她的屁股红肿,根本坐不下来,也睡不了觉,父亲披上一件大衣,拉着苏芩就往长老家跑。
阿琴的父亲是世外村四长老之一,德高望重,很是受村民们尊敬。被父亲扒下衣服后,苏芩赤裸地站在长老前,低着头抽泣。长老叫来五六位女孩,让她们脱了衣服给苏芩看,确确实实都没有胸前的两个鼓包,女孩们低声议论着,向苏芩投去怜悯的眼神。
中了毒,自然要驱毒。当晚,长老烧起一堆篝火,把火钳放在里面,然后神态癫狂地手舞足蹈起来,还一边用手蘸着红墨水在苏芩的身体上写字。末了,长老抽出烧红的火钳,橘色火焰还在上面跳动。
“把你双乳遮起来,我不便看见。因为这种东西,看了灵魂就受伤,能够引起不洁的念头。”长老轻声说道,酷似给桃丽娜递手帕的答尔丢夫,“孩子,待会可能会有点疼。”
寂静的夜空,唯有苏芩的嘶吼声撕裂长空。
为了防止魅毒再次发作,长老还特意做了裹胸布,围着烙上印记的胸口缠绕五六圈才作罢。裹胸布异常紧绷,裹得苏芩快喘不过气来,有一次她想解开这裹胸布,却没想到胸口的一块皮都给撕了下来。
从此,苏芩的魅毒再也没有兴风作浪过,胸前的鼓包也没有变大过,她终于和其他孩子一样了。父亲对苏芩严加看管,不准她再找子安玩,苏芩也就很少再见到子安。唯一一次是在她14岁的时候,苏芩发现那张熟悉的脸蹲在树林中,右手和父亲一样抽动,被发现后,子安红着脸消失在树林中,连头都没有回。
也就是在那时候,苏芩开始能听见那声音,那个来自天空的女声。她会问那人这到底是为什么,得知答案后,苏芩整晚都把头蒙在被子里,脸红热着,心跳加速。
神隐峰3700米处,苏芩终于找到一处落脚点,闯山装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接着从背部排气孔喷出一股热气。大雪依旧,她还是什么都看不清,耳旁的声音依旧嘈杂。摸索着向前进发,约莫走了五十步,仍然没有触碰到山坡的存在,或许这里又是一处平坡,和之前帐篷的所在地类似,苏芩这样想。
忽然,面前泛起雪白之外的荧光绿,苏芩向着光的方向前进,只见一处小池塘出现在她面前。这处池塘与世外村里的不同,它看起来有三米深,里面的水在这种温度下依旧活跃,一颗硕大的金属球浸没于其中,越接近金属球的水,荧光越强烈。这让她联想到世外村的荧光晶体,和那天所见过的绿鱼雨,一种会让人生病的东西,大概就像是那个人说过的一样,有辐射。
观察良久后,苏芩发现这池塘也没有异常之处,抱着这样的想法准备离开,她脚下忽然踩中某种柔软的物体,不等苏芩去看到底是什么,她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向前滑,摔了个仰八叉,掉进池塘当中。
闯山装似乎是防水的。苏芩在池塘里失去了方向感,挣扎了三秒才抱住金属体。耳边响起咔咔的叫声,她松开手,站在水底,那杂音这才消失。直到这时苏芩才发现,在水上看起来像球体的金属体,其实更像是鸡蛋一样,它的壳体已经崩溃一部分,绿光从中弥散开来,她凑上去观察其内部构造,忘记耳旁的咔咔声已经如同警报。
六颗圆锥造型的黝黑金属壳固定在里面,上面雕刻着形形色色的文字,苏芩自然是不认识,只看见壳体尾部标注着“W87”。
池塘底部没有其他异常反应,倒是金属蛋旁倒着两具灰白色的骷髅,头上都插着两把和苏芩腰间佩刀造型一致的猎刀。刚开始看到的时候,苏芩有被小小地吓到。
脚上一使力,惊人的力量从闯山装的底部输出,苏芩从池塘中一跃而出,回到地面上。
“这……这是……”她的喉咙抽动着,却说不出话来。眼前,大雪以一种时间静止的状态停留在空中,不再扑向地面。如果不是脚下的雪能被踢起,苏芩甚至怀疑时间都停止了。她伸出手在凝滞的雪幕中划来划去,留下一道刀型痕迹。紧接着,停止降落的雪片们居然开始向上漂浮,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加迅速,雪幕重返降临之处,隐入黑色的夜空中。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仿佛神迹显现。
这……到底是何种力量造成的?在现在这种情况,花心思去想这问题显然是不值得的。
没有了大雪的阻碍,苏芩的视野倒是变得一片开阔。这道平坡近有百米宽,闯山装的灯光照过去,除了积雪别无他物。她转过身,发现浸在池塘里的金属蛋还有水上部分,只不过被冰封在岩壁的冰墙里,一眼难以发现。金属蛋尾部有三个螺旋造型的口子,像烟囱前的排水管,一旁还有十多颗圆锥金属体,上面会系着缆绳,连着颜色各异的布包。
苏芩还在想刚刚让自己滑倒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料再次踩中,这次倒是没有摔着。那是一只尚未腐烂完全的手掌,她踢开旁边的雪,被拆解的闯山装横七竖八地藏在雪中。手掌一旁是半透明的橱窗,结着厚厚的冰层,一眼看上去,似乎底下还有东西。
“砰——”她毫不顾忌地击碎橱窗,连同冰层一起。底下别有洞天,半径二十五米的洞向下一直延伸,形成一道竖井,不同的是,竖井的墙壁并不是石头,而是细心打磨过的金属壁。在竖井底部,苏芩能看见,乳白色的金属柱状物拔升而起,挺立在竖井底部,黑白相间的壳体覆盖于中间部位。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过去的词汇——“导弹发射井”,那是那个声音,不,应该说是神所告诉过她的。这东西里面藏着世界上最为致命的武器,据说这东西能够让毁灭神湿婆舞起湿婆业舞,能够让不存于世的火龙降临,能够让最为沉默寡言的人为之哀嚎,能够让最为强悍的金属拜服在地。
热核武器,神口中的潘多拉之盒,对于这些陌生名词,苏芩一概不知,只是从神的言语中听来。对于这个东西,神很是忌惮,提起热核武器的时候都要带上最为强烈的谴责词。
既然这种东西在这里,也许那金属蛋和圆锥金属体和它是同等的存在。苏芩走到冰墙前,一记重拳轰上去,只是一声闷响,冰墙就垮了大半,她捧起嵌在墙中的其中一颗圆锥体,放在手上仔细把玩。
苏芩可不知道这种武器是如何使用的,更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效果,也许在这里扔下去就能知道。她想了想,记起了差点忘记的那件事,这才作罢,小心翼翼地把圆锥体放在雪中,好生埋好,生怕它滑下去。
那样就可以了,而且,神是不喜欢打闹的。
“苏……苏……苏芩……”没有了暴风雪,苏芩能听见的声音变得特别清晰,她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似乎就离自己不远。
在厚重的积雪中穿行,一步一个脚印,能比到膝盖部位。那个声音更加清晰了,是阿琴,但听起来不像是从地表传来的。苏芩借着灯光在雪地里努力搜索,才发现不远处雪地上有着一道缺口,阿琴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你……你在啊?快下来救我。”阿琴弓着身子倒在竖井里,与刚才的竖井不同的是,里面似乎没有终极武器的存在,只有白茫茫的雪铺满竖井底部。奇怪的是,阿琴的手脚不知何时被捆住,像是被人从地面上抛进去的,而不是自己不小心掉进去。
“你怎么掉进去的?”闯山装灯光打在阿琴的脸上,透过打开的头盔面罩,苏芩发现,她的脸是红扑扑的,嘴唇却冻得发紫,嘴角还残留着雪屑,“你怎么在吃雪啊?你的水球呢?”
“我……吃完了。”阿琴这样答道,闯山装手足部位被钢绳捆绑,不用细想就知道是谁干的。与苏芩一起闯山的只会有阿琴阿虎姐弟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阿虎要把姐姐绑成这样丢到竖井里。苏芩想起一个小时前才见过的灰影,难道……真的是神隐峰之妖?
苏芩并不想下去,还没有确认到阿虎的位置,说不定就在底下某处看不见他的地方埋伏着自己。在不确定那种状态下的阿虎会不会攻击自己之前,贸然下去说不定会丢了性命。
而且……阿琴知道那件事吗?苏芩想道。
“你那儿是一个空竖井,底下应该结冰了,我下去可能会不好。”苏芩说道,“这附近有没有绳子,我去找找看。”
“别,不要离开我。”阿琴扭动着躯体,哀求着,“你有没有刀之类的?丢下来让我自己解开也行。”
“你要刀做什么?”苏芩下意识问道,这让她感到有一丝不对劲,难道自己的说法有问题?
“解绳子啊!”
“噢……没有,你知道我们都没有带刀。”
双方陷入沉默中,阿琴停止挣扎的姿态,转而用着一种质问灵魂的眼神盯着苏芩看,她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变得惨白起来。苏芩莫名紧张起来,这种气氛让她感觉非常不舒服,她偏过头,假装去寻找绳子。
“你果然有刀!”阿琴的厉吼声从背后传出,苏芩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瞅着竖井圆洞,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有刀的?
说不定只是猜测,苏芩决定再装一回。
“哪有?我们大家不是都没有带那玩意吗?有刀我早就丢给你了。”
“没刀你还问我用刀干什么?直接说没有就是了,我看你是心虚了……”阿琴突然叫道,“有刀,就是说你不会用它救我,你……居然想杀我!你到底是不是苏芩!”
“阿虎!你这家伙要是还在就快来救我啊!”
阿琴的声音通过竖井放大传出显得特别响亮,这让苏芩一下子慌了手脚,看样子她还不知道那件事,只不过猎刀这么快暴露让她很是不甘心。问题是,阿琴是怎么把带刀和想杀她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苏芩的思绪刚开始两秒,闯山装就捕捉到咔咔的异响,和之前水里的声音不同,这种咔咔声更像是某种物体断裂的声音。伴随着阿琴尖叫声的持续,咔咔声愈加明显,苏芩抬头去看,只见五十米外的山坡上正滑出一块板状雪块,越滑越大,扑在苏芩所在的平坡上,好在不会殃及自己。
但只要阿琴不停下来,雪就会源源不断地往下滑,神叮嘱过她,在雪山上千万不要大喊大叫,否则就会引起积雪的共振,从而带动大量雪块滑坡,也就是……所谓的雪崩。
腰间固定猎刀的支架自动解锁,苏芩不由得将它攥在手里,她的眼神不经意地向阿琴的喉咙锁定。要不要就趁现在阿虎没来,现在阿琴是一个人,要干掉她?否则,自己也会没命。可是,刀扔出去后她不确定还能不能取回来,底下的冰层不知有多厚。
“别管她了,跟我走吧。”有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芩猛地转身,只见父亲披着破破烂烂的斗篷,立于雪地上,他朝苏芩伸出手,“跟我回家吧。”
“不……不可能是你,你也不可能在这!”苏芩把手中的猎刀丢向父亲,猎刀穿过父亲的身体,只溅出一堆雪片。
父亲露出一副神秘的微笑,身体随着寒风吹散,纷飞为天上的雪花。苏芩走过去捡起陷进雪地的猎刀,这一幕让她更加不安起来,本应该不存在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到底是谁在耍自己?
凝视着手中的刀,苏芩想了想,还是把它收了起来,这个还是留着对付阿虎比较好,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袭击自己。
阿琴的尖叫声仍在持续,不断有雪块崩溃滑落,苏芩一跺脚,竖井洞旁的积雪滑入井中,恰好落进阿琴的头盔,堵住了她的喉咙。雪不断填进竖井中,苏芩甚至还推来一块从冰墙上脱落的冰锥,准备扔进竖井,让阿琴彻底闭嘴。
一只脚踩中苏芩的右手,她抬头想看,不料头盔的下巴部位突然遭到重击。始料未及的攻击让苏芩的牙齿咬破了舌尖,血腥味在她口中蔓延。踢她的人目的显然不是要她性命,闯山装的力量远不止如此,现在苏芩仰八叉倒在地上,挣扎着想坐起来,那人踩着她的头盔,不让她恢复姿态。
“不用动,这样对大家都好。”一块手写板插在苏芩头盔旁的雪地上,毫无疑问,压制住她的人就是阿虎。她抱住阿虎的腿,力图起身反折他的关节,可绝对的力量压制让她无法使力。只见阿虎用手指弹开苏芩腰间的支架,取走猎刀,透过头盔的缝隙,她可以看见阿虎现在握着两把刀,两把一模一样的刀。
施加在苏芩身上的巨力消失了,她立刻向后翻去,免得阿虎对自己不利。可阿虎并未有所行动,他所做的仅仅是捡起手写板,快速写下一句话——
“不要伤害姐姐,也不会伤害你。”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阿虎,为了时时刻刻保护自己的姐姐而屁颠屁颠地跟在阿琴后面,活像一只跟屁虫。
“把刀还给我。”苏芩说道。
“你会用它伤害姐姐。”阿虎擦去手写板的字,写道。
“那是我的刀,你为什么要抢走?”
手写板上的字并没有变动,阿虎看起来根本没有把刀还给她的打算,他把刀甩进雪地里,并用脚死死踩住。现在,拿回猎刀就更加不可能了。
“你是苏芩吗?”阿虎写道。
“我不是谁是?”苏芩反问道。
“把你的面具拿下来。”这一行字显得格外扎眼,没想到不管是阿琴还是阿虎,都看出自己的脸做过手脚。苏芩忽然很想大笑,都那样处理过,还是被他们看出来了,要是父亲那天没那样做就好了。
释然,她摘下闯山装头盔,任凭冷风的刀锋割裂自己的脸。然后,苏芩用手指捏住脸蛋部位,往外拉扯,脸皮像橡皮一样被拉长,与面部的连接处开始断裂。如果不是闯山装,她很可能扯不下,用过的胶水还没有干,它从伤口上拔起,连带其他表皮一起向外撕扯。剧痛和严寒让她的脸近乎于麻痹,可她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变化,最后,覆盖在她脸上的“面具”被撕了下来,那是一张真的人脸皮。
看到阿虎那副骇人的表情也在苏芩的意料之中,如果有镜子的话,就能照出她的脸原本的模样。几乎造成毁容的撕裂伤代替原本白白净净的脸颊,从新创面渗出的血液滴答滴答地落入雪地里,染出一片红。在出发闯山之前,苏芩的脸就已经血肉模糊,尽管做了补救措施,可难逃被揭穿的命运。
“你怎么了?”在写字的时候,阿虎的手掌明显在颤抖,写出来的字形体也扭曲起来。
“我爸爸。”苏芩重新戴上头盔,就算这样,说话牵动伤口疼得钻心,“当然,和你们也有关系。”
像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阿虎抱住脑袋摇晃着,连手写板也丢到了地上,他蹲坐在地上,双手搂紧双腿,身子来回摇晃。苏芩忍痛靠近他,把手轻轻放在阿虎的肩膀上,轻声耳语。
“乖,把刀给我就行了。”
她刚把手伸向阿虎大腿旁的雪坑,脖子便被死死掐住,随后苏芩整个人被轻而易举地提起来,悬在空中。
竖井洞迸出雪幕,阿琴重新出现在地面上,走着悠闲的步伐来到苏芩面前,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苏芩血肉模糊的面孔。
“阿虎这家伙以为捆住我就能让我动不了。”阿琴说道,“你还是你,这么说来,你是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对吧?不然杀气之刃也不会出现在你身上。”
她捡起雪地中的两把杀气之刃,左手提刀在苏芩的腿部闯山装外壳上微微划刻,仅仅是这漫不经心的一划,闯山装表面便留下数毫米深的划痕。能够轻易切碎石头的猎刀,也能轻易切开闯山装。
苏芩试图挣开阿虎的手臂,然而只是徒劳,阿琴摇摇头,在右手拿着的银色盒子上点了两下,苏芩的闯山装发出一阵怠工的哀鸣,失去动力。没有了闯山装的力量,苏芩的身体正承受着整套装甲的重量,不能动弹分毫。
阿虎的眼神显得如此无助和疑惑,也许正是阿琴的那盒子会对闯山装起控制作用。
“你做了什……什么?”苏芩勉强从喉咙挤出一丝声响。
“我爸爸告诉我,在闯山过程中起杀意的人,都会得到这把刀,我给它取名叫‘杀气之刃’”阿琴把玩着手中的猎刀,没有回答自己的打算,“要不是拔刀的时候被阿虎这灾殃抢走了刀,在帐篷那儿你就该死了。”
苏芩本以为那是阿虎私藏起来的刀,没想到那把猎刀竟是阿琴的。按照阿琴的说法,是她最先起了杀意,也许是发现了自己的异常,想以绝后患。
她以为自己不知道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苏芩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背叛和绝望的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