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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飞驰而下,三条这么久第一次看见阳光,刺眼,恍惚,电梯里有四个实验体,一个齐刘海的斯文女生,还有一对帅气双胞胎,高个子,大眼睛,如果走在街上,会被女孩偷看得那种,现在却在这里等死。
太阳在短暂的出现后就彻底消失了,一群人被送往地下,开电梯门就觉得刺骨寒凉,灯光刺眼让人莫名烦躁,墙壁与实验员基本融为一体,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终于来了,这大概就像漫画里的审判吧,最后一步了,自己是个配角,没有拯救世界的能力,命运都在别人手上。三条心里明白,怒火燎原也没什么用, 无力地抗争与屈服,凭什么生存的权利也要被剥夺。
进入了地下实验室,三条一路上都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回过头,那个厚刘海的女生总会立刻转过头,三条有些莫名其妙。首先进入实验的是那对双胞胎,三条和那个女孩就在巨大的圆台上等待,面前是巨大的立体环形虚拟映像器,能看到实验室里边,也能看到从地下室到地上的全部,每一个小角落。
那个女孩小声的说,“我叫玲子。”
“三条。”三条简单地告诉了她。
“我有点害怕。”玲子说着抓住了实验服的衣角。
三条很想说不要害怕,可是嘴唇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
“这里真冷。是不是快要到我们了。”
“不会那么快的,我把我这件也借给你么?”
“不必了,谢谢你,我就是太长时间没和人说过话了。”玲子看向三条。
“我也是,也不怎么想说话了。”
“其实,我逢人就想告诉他我叫玲子,可我已经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我的名字了,我从哪里来的,也不记得了。”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三条说了一句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的话。
“希望我们,可以活下去。”
之后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漫长的等待,耗尽了三条所有的勇气和耐心。玲子在漫无目的的翻看着一处处的监控,画面在她指尖划过来换过去,三条只觉得有些头晕。
“诶,你看,这个人是谁啊,好年轻。”三条顺着玲子的目光看去,血液一下子冲上了大脑——阿一,他怎么会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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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耳朵里的小型麦克风,衣服上的第一颗纽扣是传声器,鞋底有两把锋利的军刀,贴身的冷光片,小型枪支,阿一确认一切就绪,还有印刻在脑子里的地形图。次男满意的看着阿一,“你像个少年特工一样,还是我亲手打造的。”阿一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整张脸都绷紧了,次男说着就轻轻地在阿一的眼睛里放进了仿制的角膜,临走前亚美轻轻抱了抱阿一,祝他一路顺风,次男则随即打开电脑,远程阿一。
东京国际的旋转门是不能走的,从旋转门走的都是门外汉,接待小姐会十分热情的将你打发走,不留一丝余地,连电梯的脚垫都碰不到,而内部的员工都是从侧门进入,阿一尾随着走进了大厅,并快速地打量着大厅里的情况,三个前台接待小姐,两个懒洋洋的,还有一个在摆弄指甲,边上有两个服务型人工智能,也没有启动。
阿一刚要放松警惕,麦克风里突然传来了次男严肃的声音,“第一个女招待是个大杀器,她有92K机械手臂”,阿一立马瞄了一眼,发现那个女招待也在看向他,二人对个正着,阿一心里咯噔一下,立马转移视线,若无其事地走向电梯。
瞳孔扫描和指纹让阿一着实紧张了一番,让他有一种回到了安和堂的错觉,短短一个月两次营救,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压力,红色的扫描光让阿一经历了短暂的失明,电梯门打开一个电子眼的高大实验员走出来,状似无意地低头扫了一眼阿一,可阿一并没有发觉。他轻巧地走进电梯,摁了地下二层,次男说,先确定三条有没有正在试验中,如果没有,直奔地下一层,而且要非常快。阿一确定自己在电梯监试的盲区之后,利用这几秒快速将衣服翻过来穿,这算是简易的隐形服,至少可以在一堆白花花的实验员里不那么醒目。
地下二层很冷,这是酷暑东京里从没有过的感受,阿一感觉整个人都在颤栗。不作一丝停留,所有人都匆匆忙忙,面无表情,阿一在每个巨大的玻璃后面都悄悄地仔细观察,却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阿一有点窃喜三条还没被实验,立刻转身爬上一层,明显气温变高,阿一感觉脸部一阵瘙痒,“三条在二层么?”阿一小声地回答“没找到,我在一层”,阿一顺手拿起了一个被丢在柜子上的白大褂,套在身上,就往实验区深处走去,一层像一个迷宫一样,纵然阿一之前看了次男给的地形图,但是有很多地方并不一样,在第三次无功而返地拐回原点后,决定自己寻找路线。
其实每一个横道都有自己的编号,一串小小的数字,银色的,印在边框上,如果不仔细看就会直接忽略,而有些数字重复了两三遍,进去之后,对应的试验台也是相似的,之外就一无所获。阿一也陷入了茫然。
“我说,你怎么没动静了?”
“我迷路了,这里地形太复杂了,你给的应该有一半是错误的。”阿一悄悄地耳语,一边警惕四周,害怕被其他人注意到异常。
“地形图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出在哪里?”
“我也不清楚,就是走了好几遍都在原地。完了,我又回到原地了,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对了,我看这个门廊都是有编号的,而且总是在重复,这里到底是什么构造我完全混乱。”
次男突然笑了“我知道你问题出现在哪里了。你现在停下来不要动。”
阿一听话的停了下来,靠在门廊的墙上,等着次男的消息。
“那些编号一致的实验室和横道其实是完全连接的,成一个放射性,也就是说,你只要发现了一个,就一定有另一个和你正对。你直接找一个实验室进去,然后走到头,用我们后准备的仿生指纹去碰那个墙壁,应该就直接进入了下一个实验室,然后你就头也不回地一直往前走,出了实验室应该就到了地图里嵌套的大走廊,千万不要让人发现。”
阿一听到这里,立马原路返回,照着次男说的去做,只是摸索墙壁时出现了一点小问题,解锁的位置到底在哪里,阿一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百思不得其解时,后方推来一堆实验器材,阿一闪身让开,然后跟在后边,墙壁打开时就跟着闪了进去。
“你是哪个实验台的,看着有些面生?”一个年轻女孩拦住了阿一。
“我不是这个实验室的,从这里抄个近路,不好意思。”阿一牢牢地记住了次男交给他的台词。
“哦,是这样,我多心了。”女孩说着就走了。
阿一活动了一下肩膀,不禁暗喜,终于走出了迷宫。
“你出来了么,有没有到嵌套走廊,你可不要瞎走。”次男在接收器另一端小声喊叫。
“没有乱走,是走那个没有检测器的,对吧,到了中间再拐回去。”
“嗯,这里信号干扰太强,你可能要听不——”次男还没有说完,就已经没有了动静,阿一吓了一跳,又立马用力掐自己的虎口,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阿一缓慢地往前走,眼前的这里应该就是人造人实验的主舞台,年轻的肉体被泡在橙色的荧光液体里悬挂在墙壁上,在马上就要到尽头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捂住了阿一的嘴巴,另一只手卡在腰间,用力将他拽进了屋内。
阿一刚想肘击,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别动,是我。”
阿一立马回头,惊喜地小声呼叫,"三条",太过紧张,阿一的声音都变得尖利而又颤抖,好像舌头不是不自己的一样,三条还是那个样子,只是比以前瘦了,脸上那两团小小的婴儿肥也没有了,看起来气色也不是很好,阿一有很多话想说,都噎在了喉咙里。
"你来干什么?"三条一句话把阿一打下地狱,脸上的笑容直接垮了,"我来救你出去啊,你真想被当成小白鼠啊","救我出去?"三条的眉毛拧成了结,"你知道他们是故意放你进来的么?"
"故意?"阿一的脑子有点短路。
三条用指纹打开了身后那扇门,一整面墙的巨大虚拟立体映像,映像里有一个同样巨大的,看起来冒着傻气的阿一。阿一还没回过神来,一个嘲讽声音从后边传来,"小朋友,可不要轻举妄动。"阿一回头,是电梯里那个电子眼的实验员,身后一堆举着TIM49电磁炮的"绞肉机"。
"放他走,我继续配合你们实验",三条走到那个电子眼面前。
"可我不放他走,你也得配合实验,小男孩,你有什么条件和我谈。"
"我是最后剩下的四个实验体之一,你们那个恩佐博士不是说剩下这一批是融合因子最好的,成功率极高么?我死了,她会很可惜的。"
"哦?"电子眼意味深长,"这你都能偷听,还有点能耐嘛。"
"放人,不然,我就死在这里。"三条缓缓把手伸向颈后。
"行了,用自己的生命做威胁真是让人恐慌",电子眼戏谑着挥了挥手,"放走那个小孩。"
阿一心凉了半截,"为什么一开始就能盯上我?"
"小男孩,我能感觉到你那陌生而又新鲜的呼吸,野性,又不听话。"电子眼露出极其诡异的笑容,顺便做出了请的姿势。
"忘了说,你的母亲想要见你,她说要跟你叙一叙旧。"
“母亲?”阿一没想到事情会来的这么突然。三条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是的,您的母亲,恩佐博士。”
“什么?”三条还想说话,就已经被送进了实验室。
“男孩,跟我们走吧。”三条被推进了实验室,没了声音,阿一只能忐忑地跟着电子眼走向了电梯。
12
阿一来之前有想过会见到母亲,还想到了很多种情况。在每一个没法睡着的夜里,有可能只是默默地和她擦肩而过,对方没有认出自己,如果这样,阿一也不会开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认出了又能怎样,“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这种电视剧里的台词怎么可能说出口。可是她为什么会成为东京国际的高层,她见我,是怎么认出我的。
脑子里一团乱麻,电梯门已经打开了。电子眼扫开了通行码,进到屋内,“恩佐博士,你要的人到了。”“好,你下去吧,去忙你的。”
所有人都走空了,屋内就剩下了母子二人,由美子看起来很年轻,长长的卷发,还有精雕细琢的笑容,就像三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大概很好。
“快请坐吧,阿一,请不要拘束。”由美子指挥一个微型机器人,为阿一拉开了座椅,倒上了一杯咖啡。
“这些年都没见到,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吧,那是什么时候,幼稚园还是小学。”
“嗯,只有一点印象,小学,一年级的时候。”
“你还在箱根生活么?”
“是,和外婆。”
“乡下的一切都还好吗,我已经十多年没有回去了。”
“嗯,还好。”阿一显得沉默而又局促。
“你也一定好奇我怎么找到你的吧,其实你来到东京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实验体里有你的玩伴,叫三条。你所有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不得不说,你的朋友很聪明。我也很高兴,你敢一个人来到东京,努力的生存,和当年的我一样呢,坚强而又有活力。”
“我可以带走三条么?”阿一打断了尤美子。
“这个恐怕不行,这正是我要找你说的,实验应该已经开始了,三条和那个女孩是最有可能成功的。”
“那你明知道三条对我来说很重要,为什么一开始不放掉他。”
“三条在所有的试验中,身体素质和契合度都相当的高,他极有可能有非常完美的表现,这正是我所期待的。这个人造人的试验凝结了我毕生的心血,我当然不能就这样放弃。”由美子站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水,绕道阿一身后,将手搭在了阿一肩上,“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原谅我好么,我的儿子,我们所要承受的都很多。”
阿一没有说话,一小口一小口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光,然后站起身盯着由美子的眼睛,缓缓地问,“你毕生的心血到底有什么意义?疯狂的残害无辜的生命么?”
“为了造福人类,更好的服务这座城市,高科技让这座城市热血沸腾。”
“就只是伤及无辜而已。”
“你在说些什么?我们的观点可能产生了博弈。”
“没有博弈,你简直一派胡言。”
“你不承认科技改变了这个东京,乃至世界么,你来到这里,也该有两个多月了吧,乡下来的穷小子没有为东京而感到震撼么?不觉得自己在乡下的生活像井底之蛙一样可怜么?”由美子有些歇斯底里。
“不觉得,我呀,就是想回乡下念书,想去辣椒田里摘辣椒,入江由美子女士,我觉得,你的人生真是愚蠢而又肤浅。” 阿一转身背对着她在屋里逛了起来,接着说,“当年的你就是这样想的吧,东京这么好,咬着牙也要在这里生存,贫穷又有野心的姑娘,觉得自己应该和东京融为一体,所谓的高科技,到底来没什么用,这里的哪一个人是真正开心的呢?被高科技压榨着,生存,真是辛苦。”
“现在的我呀,在这里还失去了像亲人一样的朋友。那些实验体哪找来的,你心里不清楚,什么我再说什么?”
“有些生命体的价值本身就不高,甚至可以说对社会和家庭,不,他们没有家庭,没有任何功效和作用,这是一个提升自我的最佳机会,我相信他们的成功与失败都值得,不是么。”由美子固执地理论。
“你怕是个疯子。”
“谢谢夸奖。”
“不必,记着,第一,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第二,我一定要带走三条。”阿一说完大踏步走出了由美子的办公室。
13.
三条还是被拿去实验了,精心准备的策略在敌人眼里不堪一击,东京国际巨大的"TOKYO"在夜色里十分刺眼。走出那里已经用光了阿一所有的力气,回到上野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我真的很抱歉",次男紧紧抱住了阿一。难得的安静。
"没关系"。阿一在次男温柔的抚摸下打开了话匣,“我也希望她能非常温柔,会做非常好吃的味噌,会数落我丢三落四,脏兮兮的,快成年了不要总待在家里。”阿一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疲惫。
“没关系的,她不会,姐姐会。”
“我见到她了,可她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她像个疯子一样,我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幻想妈妈的样子。”
“哎,我姐总说,人开始关照自己身上的痛处,才真正明白生活,可能这是你成熟的标志。”
阿一直接倒在了沙发上,天空泛白,难得的安静,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阿一都没有提起三条的事情,倒是次男很关心东京国际的动向。并且坚称三条那一批实验体应该是成功了,东京湾没有任何动静。
"再等等,你还能见到他的。一定要坚持住。"
阿一在池袋找了一份送外卖的工作,白天在披萨店,晚上来送外卖。只靠一份工作,基本无法在东京生存,阿一有点佩服在这个城市扎根的人,无论是何种身份。赚钱很辛苦,应接不暇的高科技并没有让阿一神往,只让他感觉到自己更加的弱小,他宁愿坐上连空调都没有的,让人昏昏欲睡的电车。这里让人没有归属感,次男也这么说过。阿一有时候会好奇,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由美子是怎样在这座城市打拼的,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爱上这里。
"秋天我们就要回札幌了,札幌的秋天的特别美,阿一你应该来一次,来听听札幌的大街被风灌满的声音。"次男说这话时,眼睛里有星星。
算一算在这里已经有两个半月了,到月底,就回箱根吧,回去吧,阿一叹了口气,去读大学或者直接工作,不,应该休息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