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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34.1.7 阴
Gavicol顶着一脸褶子来接我前往工作地点,作为回礼,我做了两个牛肉三明治带在路上吃。
我们是坐蜈蚣车离开小镇的,这里实在太偏僻,即时线路没有铺到这里,Gavicol也没有私人交通工具,所以只好坐这破破烂烂的蜈蚣车。蜈蚣车说白了就是没有铁轨的火车,是能源冬天众多省电发明之一。
但即使是这落后交通工具的乘坐体验,对我来说也是新鲜的。出生以来,我从未踏出小镇一步——小时候我甚至想象小镇就是整个世界,而外面全是遭受辐射的危险区域。现在看到Gavicol这位生龙活虎的人物,也算是打破了儿时的印象。
无聊的旅程中,我不禁幻想母亲月月坐着这破旧的蜈蚣车回来劝说曾祖母的情景:她总是什么心情呢?不耐烦或者怀着对我的愧疚?我意识到自己对母亲的生活其实一无所知,她不是爱分享的人——有时我会忘了我还有母亲这一回事,也许这就是她希望留给我的印象。
窗外一成不变的灰暗风景总是一掠而过,我撑着脑袋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也不明亮的事情。
Gavicol在换乘即时线路之前就干掉了他那一份的牛肉三明治,用衣服随意蹭了蹭嘴角的油汁后,就开始眼巴巴地盯着我手里的另一份。直到我提醒他一句,他似乎才想起此行的重点。
换乘点空旷而复杂,仿佛蛛网的中央,而这些蛛丝四通八达能够连接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Gavicol自信地拽着我的袖子,朝一个绝对不起眼的地方走去。
我总觉得有些迟疑。
这并不是说我对他不够信任。实在是……
我的胃为这恐怖巨大的外界沉了下来。我们上来的这个车厢明亮狭长,单排的座椅闪烁着金属的硬质光芒。Gavicol这个老头看起来舒服自在得像在自己家中,而我有点怀念破旧肮脏的蜈蚣车了。
我把手里的另一份牛肉三明治也递给了这位好吃的同行者。食物的香味勉力抵抗着生冷的机械味道;我发誓有别人向这个方向投来了目光。
Gavicol像对观光客一样对我指出晶蓝总部大厦时,我像是被解救了一样。但是他其实完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只是远远地看过去,这栋大楼在科技上不可撼动的地位就已经显露无疑了。
冰冷、扭曲、破碎的双螺旋结构,曾经是二十一世纪最著名的形状。一团云朵遮住顶层,让整个建筑仿佛从无处而来,或者甚至直接从人体中脱胎而出。腹间开了一个口子,露出硕大的雕塑,蓝色的冰块,细节毕现的,却又是冷峻高傲的。几乎完全可以肯定,所有经过的人都曾为这傲慢的建筑驻足。
而我们现在正一点点驶入这样建筑的内部。天色映过来,给轨车拉下长长的阴影。
大厦的内部并非典型性的建筑,相比于传统建筑对传统力学盛宴般的展览,这里的一个个房间更像是悬浮在空中。恐怖的磁力支配着整个空间,给人错觉似乎下一秒我们会像恒星内部原子一样彻底坍塌收缩,凝结成黑洞。冰块雕塑高高地悬挂在头顶,在这阴沉的世界里,明亮得仿佛第二个月亮。
我猛然想起自己的小镇子,那里还保留着能源冬季时省电的种种设备;我们曾坚信每一涓流的电力都自有归处,但这绝对耗电的、全磁悬浮的建筑动摇了我的想法。这个建筑是对重力完全的污蔑,这是人类多么骄傲的宣言。
这样的对比让我不禁想象出一粒光点被巨鲸吞噬的场景。这样一只巨大的鲸鱼,又需要多少我家乡那样的小镇子来维持呢?
家乡,我想着这两个字;它的概念忽然变得像电子书里的蓝底白字一样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