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特诺公司作为星河国最大的制药企业，他们对产品有着严格的要求，自然也会对员工邀请很严格。依特诺公司有着极高的学历与工作经验要求，但是近年来却又开始大量招收名为“D级员工”的雇员。应聘依特诺公司D级员工非常简单，不需要简历，没有面试更没有复式，取而代之的就是填写一张表格并且进行一项入职体检。

康少卿按照指示早早的就来到依特诺公司的应聘登记室，登记专员还没有到岗，康少卿前面有一个人，他是第二。不多时，康少卿身后慢慢排起了一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队伍。

登记专员走到了岗位上，九点整分秒不差。康少卿前面的人上前一步进行等级，而康少卿则站在一米线以外，出于好奇探出脑袋往前打探。那个人正在柜台上看着什么文件，然后左手伸进了柜台，似乎是在按手印。

“恭喜，您的初步体检报告显示，您符合我们的招聘条件，接下来将会进行深度体检。请按照提示前往深度体检室。”柜员说道。

正在登记的这个人听到了这一句后，几乎哭了出来。

“太好了！我配合工作！配合工作！”那个人手舞足蹈的离开了这个房间，应该是去做深度体检了。

“唉……可怜……”康少卿说着，又想到了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

现在轮到了康少卿。

桌后的依特诺制药招聘专员看着显示器里的体检报告说道。

“请您阅读这份我公司的招聘声明，阅读完毕之后请在这里登记指纹和初步体检。”正说着，她已经把一个写有展示有劳动合同内容的平板电脑推向了桌子另一边的康少卿，平板电脑边上还连接了一个指纹识别器。

“好了好了！我已阅读并同意以上条款！”康少卿说着，立即用右手食指对着扫描器按了下去。

一阵刺痛从康少卿的右手食指传递到他的大脑之中。

“我X！”这猝不及防的刺痛让康少卿叫了出来，他的右手食指被指纹采集器上潜藏的刀片划破了一个伤口，指纹采集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玻璃管却充满了鲜红的液体。康少卿狠狠地瞪了招聘专员一眼，专员的脸上依然是标志性的微笑。

 “请稍等片刻……嗯……恭喜，您的初步体检报告显示，您符合我们的招聘条件，接下来将会进行深度体检。请按照提示前往深度体检室。”

他把本该脱口而出的脏话咽了回去，说了句“谢谢。”便转身离开，慢慢走向出口。他知道，这份工作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

“非常抱歉，您的体检报告显示，您不符合我们的招聘条件。”

“不！不！一定是你们检测的不对！”

没等康少卿走出登记室。他就听到身后貌似传来了一阵骚动的声音。是刚才排队排在他身后的那个中年男子。

“求你们了！给我这份工作吧！我需要钱去救我的妻子！”

康少卿侧头回看，一个穿着夹克衫皮肤黢黑中年男人跪倒在了桌前。而桌后的专员对此无动于衷，机械性地读着屏幕上的字。

“根据依特诺公司的条款，您的身体状况不满足第五、第七、第三十一、第四十二条款。请在满足条件之后再来应聘，本条款最终解释权归依特诺公司。”

跪在地上的男人依旧在哭诉着，两个身材魁梧的保安过来，把那个男人扶了起来。那个男人挥舞起了拳头，却在一声电击声后瘫软了下来。排队的人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一脸冷漠的看着这个滑稽的小丑被保安拖走。

“可悲的人啊。”

康少卿的的内心没有一丝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他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又或许他只是个幸运儿而已。他按照指示前往深度体检室，身后留下了一路红点。

明亮而又干净的房间内，康少卿赤裸上半身，坐在手术台一样的台子上，台子边缘垂下了几条白色的固定带，台子周围很多机械臂和长满了导管的仪器围绕着。

 “康先生您好，请不要紧张或者害怕。我们马上开始进行深度体检。在这其中您将会进入大约30分钟的睡眠状态，请您放心这是正常的体检流程。如果有什么疑问请您现在提出我会为您解答。”

身材修长，穿着淡粉色制服的护士在一旁叮嘱着，语和蔼可亲但却有着一种熟练而冰冷的机械重复的感觉。

“不用了，开始吧！”康少卿已经不再去检视周围的设备和护士过于夸张的大长腿，平躺在台子上，与传统手术台不同，康少卿并没有看到无影灯悬在头顶。

“好的，体检开始。”

护士走过来，用白色固定带把李少卿控制在了手术台上，之后走向了一个有着监视窗的小隔间里。片刻之后，康少卿身边的机械开始响了起来，他的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而后痛觉逐渐消失。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视觉开始变得模糊，他的大脑本能的反抗这一阵阵变强的困意，吃力的把头稍稍抬起，可以看到手术台一边各种粗细长短不一的导管似乎都自己长了眼睛一样，不需要人操作就知道要往哪里戳。不出十秒钟，康少卿的手臂上就已经爬满了各种导管，胸口上贴满了电极和导线，脑袋上还被扣上一口大锅一样的帽子。他小时候曾经听在依特诺工作的父母说过依特诺公司的二三事，当时仅仅是过眼烟云一样一带而过的事情，如今已经历历在，而且还更有甚于记忆中的画面。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康少卿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之后就带着内心中的惶恐与不安失去了意识。

康少卿的眼前亮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四肢就好像胎儿一样是团起来的。他睁不开眼睛，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空间的。只是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无尽的海洋里，像是漂浮在羊水中。周围静悄悄的，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耳旁这时又传来了一阵渐渐清晰笑声，有几分像是自己的妹妹。他努力尝试让自己睁开眼睛，并朝着声音的方向蠕动过去。眼前的光似乎也比之前更加明显，康少卿终于睁开了双眼，他看到自己正躺在自己贫民窟家中的衣服堆里，卧室虽然拥挤但是却显得非常温馨。一旁的妹妹正在妈妈的怀里抱着一个绒布球玩耍，母亲和妹妹的笑声汇聚成一首动听的和弦。门口传来了关门的声音，康少卿一个鲤鱼打挺的让自己爬了起来，光着脚冲到门口打开大门，门外却是一个悬浮在浑浊的雾霾里的走廊，而走廊周边的景象正在伴随着消散的迷雾而显现出来。康少卿在雾看到一个久违的熟悉的背影，康少卿朝着门外的中年男子大喊了一声：

“爸！”

中年男子略有含胸，身穿着一身暗淡的依特诺制药老式的工作服，搭配着一条毫不做作的有着破洞的牛仔裤往前走着，听到了康少卿这么一喊也仅仅只是站住了一瞬，接着又继续往前走下去，只留给康少卿一个被拉长了的背影。

“爸！”康少卿再次叫喊，这声音似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拥挤贫民窟的过道中房子与房子之间似乎并不能形成回音，但他这一喊却有一种空谷幽响一般的声音。

中年男子这一次站住了，微微的测过身来，他伸出左手摆了摆，嘴唇动了几下，然而康少卿则只是听到了一些类似于老电视机拔掉天线之后所放出来的杂乱无章的满是雪花的杂音。然后父亲把手收了回去继续往前走，这时候康少卿可以看到父亲每走一步，他的身影就变淡一些，就好像一个寻路者扎入了无尽的迷雾之中。

“爸？”康少卿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对自己如此不理不睬，父亲一直以来都是康少卿最好的人生导师。按照他父亲的说法，康少卿不仅仅是自己的基因的传递，也是自己的模因的传递。康少卿不仅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希望。

还没等到康少卿从迷惑中回过味来，他就被屋里的一阵急促的哭喊声惊到了，他跑回了屋里，却看到了惊吓的一幕：屋子里面浓烟滚滚，黑色的火焰吞没了所有家具，肆虐的火舌借着支撑着墙体的原木支柱从地板爬到天花板，把整个房间变成了人间炼狱。康少卿他看到母亲浑身赤裸倒在血泊中，腹部似乎从内向外被炸裂一样，鲜血四溅。一旁的康娜也的浑身沾满了血液和焦黑色的液体，躺在血泊里大声的嚎哭着。

“妈！康娜！”

康少卿跪下身，试图把母亲拖离房间，却发现她的身体早已冰凉，而一旁的康娜还在拼命的挣扎着。康少卿颤抖着双手把妹妹抱了起来，直奔大门跑去。

“来人啊！快来救火！爸！快来救我！”

康少卿撒开腿就跑出家门，火焰也朝着康少卿的位置快速蔓延起来，康少卿忍住赤足踩在火炭上灼烧的痛，向着父亲消失的方向跑去，这原本只有几十米的走廊这时却好像一条无尽的长廊，每踏一步康少卿都会感觉到比上一步更加灼痛的感觉，而怀里妹妹的的哭声却愈演愈烈。就在这时，原本踩上去会吱呀作响的简陋木制楼板被火烧过之后居然好像改变了材质一般，变得像棉花一样瘫软，让康少卿感觉跑起步来力不从心。康少卿喘息着，就算再怎么追赶却也无法望其项背。突然康少卿脚下一个没吃住劲，像是在光滑的地板上踩到地毯上却打滑了一样，他失去了支撑，向燃烧中的地板摔去。康少卿本能的用手去抱紧怀中的妹妹，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瞬间消失，只有他一个人浑身赤裸的坠入了黑暗的无尽深渊。

“啊！啊啊啊啊……”

……

“咚！”

康少卿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一种坚硬而又冰冷的感觉触及到了康少卿的后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摔死了，就算读过再多的医书，他也看不到有哪个作者能在摔死之后把“真死体验”写出来。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康少卿回想到了最美好的时间，却也看到了最可怕的景象。若真是以最可怕的景象作为收尾，他也真想要以此一死了之……唯独他担心康娜的安危。

康少卿感觉从手腕处传来了一阵温暖的暖流，很快就沿着动脉爬满了全身，眼前的光芒也逐渐恢复了。这是天使来接我上天堂了么？康少卿想着。

……

“康先生，您好，公司对您的入职体检已经完成。您的各项指标都符合了公司的入职标准……”

那个和蔼可亲又冰冷机械的把半明半昧的康少卿强行拉回了现实。康少卿发现自己依旧躺在那个手术台上，之前爬满身体的管子和电线已经不见了，束缚他的固定带也被解开了。自己的身体却有了亮初与之前不同的地方，一点是他的左右手腕上各多了一个类似于手表一样的手环，另一点是他发现自己的裤衩被扒了下来。

“新植入的手环可能需要有1~3天的适应时间，期间请勿进行大运动量活动。另外请您穿好衣服，回家休息3天，之后我们会有专员为您安排后续工作的。另外，由于在档案中显示您是康世杰的儿子，所以我们可能会延长您的试用期进行考核。最后，感谢您的加入，依特诺公司欢迎您。”

康世杰是康少卿的父亲，也正是他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个人。

“为什么？”康少卿有些不解，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依特诺的员工，本以为还会有什么优待，没想到反而是更严苛的待遇。

“根据档案记载，您父亲与公司有一些过节，这里不便透露。所以公司现在有权利开启依特诺手环的监察功能，请您自律。”

这个手环是依特诺公司对于员工的“基本福利”，没有经过电子脑化的人可以通过手环接入互联网进行一些简单的读写操作，却没有电子脑用户那么高的那么高的权限，只拥有“只读”权限。另一方面，康少卿知道，这个手环也是依特诺公司对于D级员工的监控装置，任何威胁到依特诺公司的行为都会被检测到，依特诺公司将会用自己的手段维护公司的权益。

护士把一套叠的方方正正的全新的依特诺制药工作服递给了康少卿，又递给他一个印着依特诺logo的无纺布袋子，里面装的是一团他来的时候穿的的破衣服。康少卿瞪了一眼护士，而护士依旧是一脸标准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