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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故事非常漫长。
通过专有设备,我们现在还是能跟李明联络上,即便“明月号”离我们已经有三千多光年。从发来的视频上看,李明这几年过得不差,还挺开心的。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观测不太到地球,只能看到一个黯淡的光点。但看月球看得倒是非常清晰,他总在兴致勃勃地跟我讲着那些环形山,大峡谷。后来航行得远了,联络得也就不那么频繁。我看着他,想起了那个攥着月球土壤的年轻人,想起了自己衣服上那隐约的湿迹。
从很早以前我就不再认为他很勇敢,也不再觉得自己比他更聪明。
这些年,我每周都在水厂里免费放映地球电影,欢迎大家讨论。我还在那些环形山上办过艺术展览,办过露天讲座。这些年我在一点点变成他。
这些年我和加娜相依为命。我们一起生活,攒下了点儿小小的积蓄,我用那笔钱成立了个基金会,鼓励那些想要搞科研的年轻人。如果我们比现在更聪明一点,科技更发达一点,或许我们的后代们面临的,就不是一个资源慢慢枯竭的结局。
后来逐渐又有些硅基人死了。按照李明的话说,其实他们也没有死。他们的内核被拆了下来,保存到了一座新兴的硅基生命信息库里。或许有朝一日他们会重新醒来,尽管那时候,我们多半已经老死了。
在六十岁生日那天,我找出了那本诗集,朗诵上面的诗歌给那些参加聚会的人。我读的还是第一页那首,T. S.艾略特,《空心人》。
在一颗渐逝的星辰的光芒里,它就像这样,
在死亡的另一王国,独自苏醒。
……
在这最后的相遇之地,我们一道在暗中摸索。
诗歌的奇妙之处在于,不管何时,总能给人以冥冥启示,常读常新。我依然总是想到地球,想到那些生活在地球的人们,我们的祖先,我们的兄弟姐妹。
那位年轻领袖没有失信,越发积极地支持着科学事业。现在月球上的整体形势就是创新、进步。一切都在蒸蒸日上,或许我们是在重蹈覆辙,不过那又怎样。
就在禁区附近,我们甚至已经有了一小片湿润而柔软的草地。
月球上最近又兴起了“地球崇拜”的风潮,出门后到处都能看到宣传画和旗帜,到处都能看见那颗小小的蓝色星球,画得还是蓝绿色的一团,一点儿也不像。年轻人吵吵嚷嚷,精力旺盛,从早到晚地谈论地球,就知道玩我们玩剩的。而艺术家们依旧日复一日追忆着曾在地球上风起云涌的一切,仿佛在追忆一个模糊而遥远的梦:那些即将被遗忘的古老战争,那些爱恨情仇生老病死。不管是叙述地球故事的小说还是画作,都很畅销。这些喜欢标新立异的年轻人,地球时代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历史长河中被翻过去的一页。
他们嘴里念叨着地球,心里却没那么在意。他们生于月球,长于月球,他们已经是月球人。而我不知道地球还会不会回来,或许当我们继续下去,当我们再次造出一个超智硅基生命来,它就会告诉我们答案。
明月何时照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