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房子都没有人，他们索性推开其中一间的门，这门竟然一推就开，压根没有任何防护，他想这也许是联邦的特殊用途的房子或者内部还未完工的房子。街边有座小镇里常见的小教堂，教堂仍然没有人，但是做礼拜用的长椅却至少可供他们休息休息。

看到休息的地方，袁鸿渐只说自己连腿都迈不开，死也不肯再走路了，坐下来大口喘着气休息。他依旧嘀咕道，“联邦法律这么宽松，怎么偏偏这么看重我的走私，不正常啊……唉老哥，你说要是真撞上事了被遣送回去了怎么办，你也真是心大啊？”

“你觉得新大陆怎么样？比起旧大陆？这些科技规划下的东西用习惯了，我是真不想回去……”

这还用说么，柳长街心底的想法毋庸置疑，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聊天道：“虽然我是搞技术的，但我倒并不觉得新旧大陆的主要差距在于科技。旧时代对于我来说已经像是个遥远的梦了，不妨说真正的差距是在资本的时代里知识的窘境。”

“知识的窘境怎么说？”袁鸿渐插嘴问道。

“你那时候应该还在中学时代？你可能无法想象旧时代里，资本流决定着一个时代全部的走向。科学不过是实现资本积累的手段，知识也不过就是社会阶层垄断之下，为旧时代带来一点点微弱的流动和平衡。换句话说，大多数科技工作者乃至知识分子这个群体，也无法逃脱马斯洛需求的底层，谁主宰了研究经费和政策倾向，谁才主宰着领域的未来。因为商业的原因，很多研究数据是不可共享的，知识是要比较转化率的，”他说起来有点激动了，顿了顿又说：“你可以看看来到新大陆的人们，很少有旧贵族们和政府工作者，一个人假如在缺乏流动的社会中永远也得不到自己应有的高度和社会地位，才会这样背井离乡，远渡重洋。

……我不能说旧时代的知识进入了一个困境，恰好是在这种冷战之中的刺激，航天航空才得以发展的超乎想象，否则恐怕我们也到不了这个星球上来……但谁能说这是理想而合理的呢？它没有陷入困境，却陷入了窘境。”

“新时代并不一定好，但的确给了技术以最自由的土壤。”

“你为什么来到新大陆呢？如果只说一个原因的话”

“人总要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不是么？”

他一边走，一边想这些奇怪的事，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头了，同样的场景出现了——这条小街没有尽头。两边的建筑还是不同却维持着相似风格和情调，假如走在这条街的一段，你真会觉得这里与你走在海德堡或者维尔茨的小镇没什么区别，模仿相似地无以复加，前后明明没有什么重复却让人分不清。

好像喝醉一般的柳长街回过头，盯着他看了十秒——不，与其说是看他，不如说是看着他背后消失在远方的街道。“……你早上说，显示屏上的语句是什么？”

“是英文的，错误：……”袁鸿渐回忆道“额……，忘记了”。“不不，我不是说我忘记了，我是说上面写着忘记了，想起来了，'OUT OF　MEMORY'……”

“那是内存溢出。尤里卡！”柳长街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话锋一转，“我看你跑步速度好像挺快的，以前是做记者的吧。”

“嗯？？？”鸿渐一脸黑人问号，但柳长街竟然指着前方对他说，“拼命跑，别停！”而自己却闭上双眼跑起来，似乎也不怕撞到拐弯处。小路仍然没有看到尽头，但是两人同时眼前一黑，仿佛坠入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