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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咱俩什么时候能回去?”
凌雨最终没有按预期回家爆肝赶稿。
确切的说,她回家了,又被怼出来了,抱着她的宝贝儿电脑坐在金拱门,嘴里叼着一速溶杯咖啡的吸管,对面坐着一个同样抱着咖啡的沈梧。
事情的经过超简单,拖着箱子进了屋,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呢,沈梧突然发现自己手里这不是刚刚跟小孩要来当教具的吸管么?哎呀失策了,应该扔在外面的,哎,那个凌雨啊,垃圾桶在哪儿呢?
凌雨给她指了一下。沈梧扔了吸管,顺着眼一看,哟,温度计碎了啊。
嗯,凌雨忙着开文档,头也没抬应了一声。
看这样子不像是酒精的呀,水银温度计?沈梧的声音继续传过来。
嗯。凌雨不耐烦。
话说你水银怎么处理的?扫走了还是倒了?开窗通风没?远远的又是一串儿问题飞过来。
“你到底有啥事儿?”事不过三,凌雨终于炸了。
“你知道水银有毒不?”沈梧语气十分无奈。
“知道,碎就碎了,都扫走了,我又不是三岁爬在地板上捡啥吃啥。”凌雨冷漠回答。
“那就恭喜了,汞蒸气危害比直接吃还大。”沈梧语气淡定地说出了一个残忍的事实。“夏天这么热,水银蒸发会很快。看屋里这样子,怕不是拿笤帚扫走的?摩擦做功给点儿热量,加大了和空气的接触面积,还扩大了污染范围,你这很棒棒哦。0.5克水银洒在45立方的室内,如果全挥发了能超标将近一千倍,您真是够心宽的。闻闻这味儿怕不是至少三天没开窗户了吧,重金属防腐啊,您这不怕死就算了,把汞蒸气稳稳地关在家里还想死个永垂不朽啊?”
要是沈梧那位发小也在这怕不是得疯:您老人家这么说话怕不是也想永垂不朽啊……几天不见你人影,再见面你都上了热搜:震惊!女大学生科普水银危害竟被室友杀害……
……还真没有。沈梧那语气太严肃,加上第一印象这货可是救了个人,可信度还是很高的。高中一入学就立志学文,从来没好好听过化学课的凌雨还真被吓住了。当下收拾了东西,带着笔电就往门外溜。沈梧在屋里转了一圈,把各个窗户都打开,又把笤帚和垃圾桶捎带出去扔了。
——真不是她不负责,谁知道水银蘸在哪里了?说处理还真是不好处理,放在户外风吹一吹倒不是什么太大的威胁,毕竟离了浓度计量说毒性就是耍流氓,那是很不专业的。
这是晚上回实验室过夜的节奏啊。沈梧叹气中。明天搞点儿固体碘回来熏蒸一下吧,把空气中的汞尽量吸附掉就没那么大危害了。
搬出宿舍第一天就睡实验室了,该说是自己年轻气盛跟舍友搞僵的报应吗?好吧,当时的事情再来一次恐怕自己还是一样的做法,倒没什么可后悔的。
“喂。”沈梧回头,就看见凌雨臭着脸说话。“要不要去金拱门坐会儿?反正打了温度计害你没地方住也是我的锅。”
……虽说没常识了点儿,人还是讲道理的。下午帮自己拿箱子的事儿,沈梧可真的不至于忘这么快,加上对自己气人的本事再清楚不过,这会儿没有个不顺着台阶下的。
“好呀,我请客呗,算是谢谢你帮我看箱子了。嗯,还有,多多包涵,真的,多多包涵。”
凌雨:……
怎么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就冲你这两句多多包涵来看,你就勉强不算是个贱人吧。
把时间线拉回咖啡厅。
“什么时候回去啊,我建议今晚是不要回去了。后果呢,倒是不一定有刚刚我说的那么严重。汞中毒确实是可能危及性命的,以前也有案例,还是《人民日报》报道的。一般的也可能有头疼、恶心、胸疼之类的不良反应。当然也有人小时候水银温度计碎了还玩了半天水银珠也没事儿的。这事儿吧,就跟喝三鹿似的,肯定是对人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那就因人而异了是吧。没必要吓唬自己,但也不能真不当回事儿。我呢,建议你对自己负责点儿起见,今晚不要回去了。明天我搞点儿碘熏蒸一下,多开窗多通风,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用吸管搅和着手里的咖啡,沈梧给了她一个这样的答案。
“哦。”凌雨表示自己受教了。看看手里的文档,一个念头忽然蹿了上来:“那,下次再碎了怎么办?”
“……flag 不要乱立啊。”沈梧对这个想法感到无奈。“体温计这东西不是个常用的,用完了就带着保护套放回药箱里才是正经。这玩意碎了是真的不好处理。先不说掉下去摔碎的时候水银珠能滚多远,找起来有多艰难,想收集又滑溜溜的多麻烦,……简单来说呢,戴个手套不要直接上,拿上一张卡纸之类的把能看到的水银珠铲起来,灌进一个装了水的瓶子里;看不见的就撒点儿硫粉,反应一会儿固定住不要挥发,而且会变成一个黄色的点儿比较好找……哎,不用打字不用记,这东西有个美国的执行标准(注:美国环境保护署(EPA)官方网站的《水银体温计打破处理指南》,网上有中文翻译版),讲的挺清楚的,你上网一搜就有。”
这不就是内事不决问百度嘛。凌雨忽然觉得对面这人也亲切了起来。
“那你说的真正的麻烦是什么?”
“就是报告后面那部分。”沈梧笑的有点儿无奈,“水银如果进入地下水,会带来严重的污染;进入土壤,也可能溶解在水里进而污染水源。所以这东西必须得妥善处理,显然这不是平头百姓能处理的了的。这个,你理解吧?”
凌雨点头。
“清除水银可能会用到手套、湿巾、刷子、卡纸一类的工具,然后还有温度计碎片、包裹这一堆东西的垃圾袋这些被水银污染的东西,包括收集起来的水银就必须得妥善处理,这个很好理解了吧。”沈梧接着说。
“重点呢?”凌雨有点儿急。
“重点就是,老美那个条例每一条后面都有一句,把这个东西放入拉链密封塑料袋密封。贴好标签送往当地卫生或消防部门。没了。”沈梧从善如流说重点。
“咱们国家呢?呃,咱们国家没人管是吧……”凌雨闻弦歌知雅意,懵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也不是没人管。”沈梧倒是没有这么悲观,“按道理说,处理有毒物品这是消防部门的职能所在,医院这种容易产生这类医疗垃圾的地方也可以设置一个回收箱,社区什么的最好有个回收废旧电池什么的,目前都还没有,这个问题呢,有关部门重视程度肯定是不够,问题也不全在他们身上。”
“很简单,拿个名片把水银铲起来倒下水道里,还是小心翼翼把水银收集好了装在加了水的能拧紧的瓶子里,再写上‘内有水银请妥善处理’,送到什么机构去,还可能要交有毒有害物质处理费……相比起来,哪个简单?”沈梧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人的惰性啊。”凌雨叹气。
“……说句不好听的,多多包涵哈。还有你这种根本没处理,放着水银污染室内环境的呢——连个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百步笑五十步了,哈?”
凌雨:我就该知道有一种人永远能把天聊死!
“嘛,别生气别生气。其实吧,你这种事后至少能问一句下次怎么办的真的很不错了。”沈梧的眼神很认真,于是凌雨决定不计较她这个措辞,等等她下文再说。
“怕就怕那种不讲理的,就像今天下午,跟他说汞蒸气有毒,他给你来一句死人了吗哪儿那么多事;跟他说死过人了,他就说你咒他呢?完后从温度计怎么就是玻璃的这么容易碎,一直抱怨到药品价格医患关系政府不作为世界吃枣药丸……”
抱怨着有关的时候却不想到自己的切身相关,气愤着别人的无所作为却无视着自己的无所作为……
“那就很油腻了。”凌雨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