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之心》

父亲发明“聆听”号的一段前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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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下,灯灭了。

当他白天在办公室收听加密文件的开头时,伴随眼皮的抖动(哦,这古老而神秘的心灵感应),左手的集智指环告诉他,家中厨房里产生了瞬时的空气爆裂。从推算结果看,射出的子弹,六成概率是手枪中的倒数第三颗,三成是倒数第二颗——“考虑到声波介质不稳定,不能百分百精准”。该死!他焦灼地拍打手背,然而除了一阵酥麻,对提高运算速度毫无帮助;指环还是没能传达手枪移动的方向,以及它是不是自己卧室床柜里的那一把。“瑟薇——”他对着掌心呼喊妻子的名字。

正是那阵酥麻使他醒来,床头灯亮起一层奶色,继而在他眼里显出淡黄色。这时手背上的闪烁才将他的心再次弹离床身,那支长15cm、重230g、润滑良好、花瓣配合精巧的合金“玫瑰”——他给那支可爱的机械玩意起的诨名——正在隔壁房间寻觅,枪口朝着他的上颚。

“亲爱的,你今天依然爱我吗?是不是还爱着别的人?”

“哦,当然——天呐,从你脸上,我看不懂是游戏,还是当真的。”他朝房间那边大喊。房间隔断五厘米厚的玻璃结构将使子弹速度将到100m/s以下,就这也足以让你的灵魂开出腥红牡丹般大的豁口,指环传达的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他想跟妻子说,别闹了,亲爱的。但一切开始了的,就必将走向终点。如果不是墙上挂钟在接近八点时落下来享用那温柔一吻,将自己永远定格在8:00:01的话,一小时后,公司秘密项目花名册上的“罗得”两个字将变得互不相干,失去意义。

“哈尼,今天的节目到此为止。你已经给很多家具穿上了耳孔,我的耳朵可不打算预定那么大尺寸的。真不敢想万一哪天这些防卫系统失灵了,你的子弹是否能回头。”

“会的,你以为它里面就没有自爆装置吗?看说明书,——当然,首先得是我心里对你愿意留情。”

“好了,我怎能不爱你呢?把手放在我这里,听它跳动的节奏,是不是那三个字的谐音?”他把手枪连说明书用棉布包好放回床柜。“我得赶紧去公司做报告了,弄不好搞砸了,我们就要从这自动化体验房中,搬回上世纪的砖墙公寓了。”

罗得吻别妻子。出门坐上了电车。经过那场“世纪之乱”,迷雾中的人们重返宗教那里寻求庇护,在世界各国间建立了新宗教联合体。车外的建筑、广告、行进的队伍无不笼罩在这种重金属、冷科技的疯狂包裹中。不经意间,电车已滑入公司所在城市;他想到抽屉里金属盒外那层棉布的柔软质地,心里感到宽慰。与此同时,城市另一边的一个女人正小心谨慎地封装信封,行踪神秘地走在来找他的路上。

 

2

心,左右两瓣,晶莹通透;切片经脉密布,孔隙中腥丝在跳动、在沸腾。

会议就绪,但一封加密紧急文件将罗得拦在办公室门口。是他的老朋友尼松,劝诫他放弃这次不详的报告。哦,到如今地步,他明白我是不会放弃的。罗得将文件丢入纸篓,走进会议厅。

“在今天的科技发展中,人类对神经组织的实验已进行到细胞水平,通过镜像,可以还原大脑70%的图像;但唯独对心脏,”罗得转向显示仪展示的逐渐放大的心结构立体图(根须般的脉络清晰可辨),指着自己胸膛继续对听众说:“唯独对这七情六欲、意志和罪恶、心智和非理性所居住的两个小房子的了解,还止步于医学诊听心音,和传统心理学的口头问答上。

“以往的大脑研究的局限正在于此,思维逻辑总将心灵意识进行伪装、剪辑、修改,从脑图像不足以窥探一个人的真实心灵。古代玛雅人挖取活人心脏献祭太阳神,他们信仰心脏的跳动是与神沟通的唯一音乐。这也是我目前项目要攻克的难题(只不过是以更科学的方式)——连通人的心灵和理性,还原一个完完本本的人。”

底下在座的部分是这个领域的资深教授,部分是各公司的研究专家。一个中年人以嘲讽的姿态提问道:“这么说,这是某种和神学,和读心术差不多的玩意喽?”跟着一伙人哄堂大笑。

“事实上,你可以这么称之读心术,但并非神秘巫术的那种,而是生物心理学与神经细胞学的嫁接。通过分析心细胞间隙的体液和表层的电流系数,结合交感神经的反应,从而在海量统计数据的基础上做出判断。而其所需的只是这样一个带针尖的戒指状的东西(它和普通的集智指环可是天差地别)。”

人们显然惊讶不小,盯着面前回转的戒指的影像不置一词。这时,一位老教授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思索半刻,审慎的说:“假设它的分析准确,那么面对人心的瞬息万变,请问它如何能做到如此强大的运算呢?”

“谢谢,您的问题非常关键。休息过后,我们将来解答它。”此刻,罗得脑子里有点乱,像有一滩水铺在那儿,里面倒映出哥哥幼年时的模糊影像,而这滩水的边上,是他妈妈无望祈求的痛苦表情。他感到心突然皱缩了一秒。但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秘书转告他一位不具名的女士在实验室等他。他知道解药来了,躲过人群溜进实验室。那正是蓝西,她倚着文件柜,见罗得进来释然一笑。

“拿到了吗?”罗得问。

“看你心急火燎的样子,比对什么都紧张。”蓝西调笑着,故意让那半截信封在裙边上半遮半露。

罗得一只手兴奋地顺着信封方向滑进黑色丝袜,取出信来。

“被封存的芯片样品,还有核心的几行代码;我用铅笔抄下来的,比其他通讯方式都安全,尼松根本发现不了。”

“太棒了,你简直是我的救命天使!”罗得读着代码,脑子里原有的几个问题豁然清晰了。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两个人体验着胜利的欢愉。

当他再次走向演示台时,血管里血质纯粹,缓慢流过全身,刚才没有的底气全找回来了。他再次发言了:

“对于刚才的疑问,实际效果会有完全的说服力,我们研发的芯片已初步具备这一性能,将戒指尖端植入血管中的晶体反馈的信息高速处理——试想一下它无限的应用前景吧,神奇的魔术一般,另一个人的心理透明地呈现在你的视网膜前!”

有人开始鼓掌了。投资方巴比伦科技的支持已写在脸上,罗得知道项目通过无疑。但突然,在他兴奋地余光里,他注意到后排一个头脸被帽檐遮住的黑衣男子,鼓掌和站立的方式都有些古怪,让他脑海瞬间闪过尼松的警告。

黑衣男子果然朝他走来,他彬彬有礼地伸手朝罗得祝贺,但又给人不可靠近的神秘感。“恭喜你,罗得博士,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我想,你应该知道这类专利应用的严格审查吧?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说完便双手插口袋里,消逝在人影中了。

 

3

回到家时,瑟薇正在厨房准备晚餐,当罗得把好消息告诉她时,她比丈夫还要开心。但还没等罗得说晚饭前想先休息半小时,她已看出罗得脸上稍有阴郁的底色,知道他又想起那些往事了,这种阴影每每在欢快的高潮前来临,使他悲不自已。这时候,她知道绝对不能打扰他,知道怎样让丈夫最快回复平静。“亲爱的,去吧。如果心里有什么难过,一定告诉我好吗?”

罗得将书房的门锁上,然后从内袋里掏出信,那枚戒指样的东西滚落到掌心,他想打开外壳看里面的芯片,突然一阵钻心疼痛电流般袭遍全身,戒指上小到几乎看不见的针尖扎到了他的食指尖。芯片掉落在抽屉里,经过多年封存后,依然熠熠有光。他想这么好的东西,尼松放着不用真是可惜了;他怎么会想到,最终妻子和这个宝贝都落到我手里来了呢,心里竟涌起一股恶意,一种想立马面见这个老友加宿敌好奚落他一下子的愿望。

他把一切收好,模糊看到信封背面有两句话,但他没在意就将信随那神秘黑衣人的卡片放进抽屉。然后将自己缩进书架前那个巨大躺椅里,昏迷过去,任记忆之水在脑海溯回。

今天哥哥和妈妈又来找他了,他们占据了显示仪的整个画面,那样死死地盯着他,向他说话,让他几乎窒息,不得不中止报告会。哥哥还是溺水前渴望氧气又被呛得往外吐的惊恐模样,心脏“嘭嘭”跳动;而妈妈像以往一样面容静寂,只是不停祷告着。和他现在一样,妈妈曾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妈妈祷告时他经常问,听到哥哥说话了吗,他是在天堂里么?妈妈说她都看到了。直至后来她自己也因疯癫和痛苦而不在了时,爸爸也没停止过对她的挖苦,似乎这一切对于心理学家的世界来说荒谬至极。

瑟薇在喊他,罗得抹去眼角的泪痕,笑容重新印在脸上。

接着几天,研究中心的进度快得惊人,那几行代码从逻辑上将思路大大拓宽,加上研究部硬件上的优势,原产品许多BUG得以修复。网络平台上涌现大量新闻,赞誉巴比伦与罗得研究中心这一合作的成果“达到了人类智识的极限,将使人类重占天庭顶端”。秘书给他指出唯一的批评声音,来自尼松的公开发言,他指责这项研究“有可能使人类陷于险境,是对未来的不负责任”。

“尼松可真有意思,啊哈?”罗得很快将之抛在脑后。剩下的唯一问题是送审多日的科研成果商业化申请不见回复,罗得这才想起那个黑衣人的暗示,赶紧回去寻那卡片。

拿起卡片,黑衣人诡异的身影又显现在他眼前,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看到信封上有两句话:

“唯歌者能诉说,唯神灵能倾听。”

罗得连通蓝西,问她那两句诗是什么意思。但蓝西根本莫名其妙,说自己不知道哪里有什么诗。

罗得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开始连接卡片上的字符。接着联系与尼松在咖啡馆见面。

尼松与罗得的哥哥同龄,年幼时他们仨一起玩耍,本事最好的哥们。事实上,哥哥溺水后,罗得就拿尼松当自己的亲哥哥,除了某些时候。他们一同旁听爸爸的心理学研修课程,一同进研究室,直至后来才分歧成为两支。

“停止这个项目吧,罗得。”尼松真够开门见山,他已经先等了一阵子。

“那么说说你,当初为什么断送了与巴比伦公司签约的机会?”罗得将话题转到别的方向。

“戒指的数据研发根本不成熟,叔叔和同行们分歧很大,坚决干涉投产。”

“不,你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畏惧胆小。现在,我会让他们成熟起来的。”

“你太疯狂了,叔叔是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得了吧,这个冷血的心理学家可从没心疼过我妈妈——你知道这一切开始了就不会停下来的。”

第二天,在他演讲时,那个黑衣人从末尾走向罗德。随后他们走进一间隐蔽的办公室,罗得发现他和上次的装束全一样,但说话显然要干脆利落得多:

“直白说吧,我们隶属于‘新宗教联盟’,上次你见的那个是我们的情报员,我们对你的研究很感兴趣,想同巴比伦科技一起帮助你;当然,只是在某些方面上互相方便,名义上,你还是和巴比伦合作。”

“对不起,我没理解这意思,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哦不,尊敬的科学家,你是聪明人,”那人笑着,“想必这尖端研究需要向银行贷款无数吧,还有目前的投产审批,和接下来的市场可靠性调研,你以为还有谁能做得到吗?看看协约吧,想通了联系我们。”

 

4

“她有一个悦耳的代号——“天使鸟”,Angel Bird。想象一下,两个人原本像左右心房那样相互隔绝,但现在有了类似于心房与心室间的这层膜瓣,两颗心就如有灵犀一般彼此融合。“天使鸟”就是您和谐生活的这层膜瓣,与亲人、与合作伙伴,只需双方验证,就能解开心锁……”罗得显然已变身发明人,开始四处演讲推广这一神奇科技。听众们也沐浴其中陶醉忘我。

在“天使鸟”投产试用的开始几天,人们振奋异常,对这个新玩意充满好奇,虽然难以相信它不可思议的魔力,但确实有不少夫妇因此沟通得更加频繁,而大人们也在这游戏中开始了解孩子们的纯真世界,这在新宗教笼罩的氛围下是十分罕见的。妻子对着戒指眨下眼,丈夫便立马会意尾随至卧室,年轻人用它搜遇附近志趣相投的人。最终,试用结果以93%的可靠性通过检测。一时间,天使鸟成为心灵通讯工具,以疯狂的速度在多个城市蔓延开来,它那以上帝与亚当食指相触为推广形象的广告风靡全球。

最初阶段,用户的负面反馈并不多,有的还是些极有趣的传闻。比如令一位家庭主妇吃惊的是,当她问大家晚餐想吃什么时,指环传达的信息竟然是青草、营养液及胡萝卜沙拉,而后来发现是孩子逗弄宠物时将针刺到了兔子身上,于是这窝兔子从此有了满意的膳食。

但渐渐的,罗得听到的一些反馈却让他笑不出来了,有人投诉说怀疑“天使鸟”偶尔在夜间会在人心里产生一种类似音乐效果的感觉,使人狂躁不安。

转折性的事件发生在一日凌晨,罗得在睡梦中被尼松喊醒,叫他火速前往医院,一名男子殉情坠楼。等他赶到时,病床上“天使鸟”的心声记录大致还原了事件原委:这名男子从戒指中直道女友永远不会原谅他了,暴躁异常,便以死相挟。

“但我只是逗他玩一下而已呀,”病床边他的女友痛哭着说:“谁知‘天使鸟’根本没能分辨出我的本意;而且我这边也没丝毫显示提醒他不是闹着玩的。”

“怎么会这样——”罗得自己也被惊得不知所措。

“我先前就多次提醒你,这东西的可靠度只有60%。”

“60%!不可能的,测试结果明明是90%多。”

“它们完全可能是人造的!罗得。”

“不,一定得帮我先把事情隐瞒一段,等我调查清楚情况。”

罗得调取销售统计数据,并吩咐语音回访客户。发现果然有不少几例用户开始咨询心理医生,当他知晓甚至有好几位异见者同时被宗教法庭逮捕时,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罗得暗访几家心理诊所,发现治疗的套路竟惊人相似,都是显露“病人”身上的罪恶,鼓励人们忏悔,而最终导向的总是宗教联盟。在伪心理疗法的魔术下,将灵魂作为赎罪献祭给新宗教。

罗得一阵战栗,知道事有不妙。他召回几件售出商品,发现程序中有几行是原本没有的,那几行名为“天使之声”的编码也许正是恶魔潜伏之地。他搜集了更多资料,送至巴比伦公司,计划将产品大规模召回,暂停产销。

然而,来到办公室时,原本的经理已换成了那个黑衣人。

“很抱歉没来得及通知你,巴比伦科技已被我们收购了。但放心,我们一样承认合约的效力。”

“告诉我,试用准确度调查你们是不是做了手脚?”罗得忍住愤怒说:“还有那段‘天使之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我以为有人通知你的。我们不过是去除了人心不为人所知的罅隙里隐藏的潜在弊端那部分,大约占30%——至于‘天使之声’嘛,那不过是每个人心中原有的恶魔——你对这一点应该清楚无比——我们只是从侧面帮助了一下。激励人们的强大意志,加入宗教联盟,重占天庭共享荣光,这难道不该是我们应有的共识吗?你说呢,博士?”

“不,你们怎么会获得后台权限的,这不可能。”

“哦,那就要问你最初从那里得到芯片的人了。”

尼松吗?不可能的!罗得心里疑惑重重。“你们违背了合约,我要求召回产品重新检测可靠度。”

“啊,这事可不小!博士,我建议您先回去。等我们研究出对策,立马回复您。”

当晚,罗得在他的实验室里,被几名黑衣人以侵犯专利、行业垄断、篡改“天使鸟”致多人受害、违抗执法、污蔑宗教联盟等十余项罪名强行逮捕。狱中,先前那个黑衣人双手拿着盒子到他跟前说:“你一定疑惑,我们当初互相验证了指环协议,但为什么它从没告诉你我心里的计划吧?现在,你看——”盒子里一只别人的手,戴着戒指!

几天后,宗教法庭宣判“天使鸟”的商业产权移归巴比伦科技所有。

 

5

从宗教法庭出来,罗得就明白,他已一无所有了。没有了“天使鸟”,实验室也被抵押没收。躺在公园草坪上,他又一次在深蓝似海的天空中看见哥哥,在他年幼记忆中的模糊影像变得清晰了:哥哥和尼松在泳池深水区,他远远地站在浅水区,他看见哥哥在水中猛烈挣扎,像是抽筋了,而尼松就站在他一米远的地方,无动于衷。他越来越相信潜藏在心底多年的直觉没有错;甚至开始认为黑衣人说的不无道理,人人心里住着恶魔。尼松从最开始就反对“天使鸟”投产,他怎么就不会因妒忌当初断送的机遇现今却风生水起而暗中做手脚呢?

柏树旁玩耍的孩童向他这边靠近,看着他说:“叔叔,你不高兴吗?你像是哭了。”

“不,叔叔没哭,叔叔高兴。”呵,在这个世界,谁能分出虚伪和谎言呢?我当初真是痴心妄想。他想到哥哥当时差不多也是这个年龄。不,他不能让哥哥蒙冤,这一定是哥哥一直想对他说的。

在路人的唾骂和怒视下,他溜到家,趁着妻子在厨房,悄悄将卧室里那团棉布揣入怀中。然后往尼松家走去。迎接他的是蓝西,穿着睡衣,他得知尼松去参加了董事会议。作为对尼松背叛的报复,罗得和蓝西完成了最后一次缠绵。

尼松办公的写字楼高51层,董事会议在32楼。罗得计算好10:50分踏进电梯,这时集智指环准确报数,枪膛内剩余子弹两颗。上升过程中,他想着怎样在尼松胸口溅起仇恨的血花:首先第一枪打穿肋骨为血流开路,第二枪一路穿过胸腔、主动脉、左右心房的隔膜。这样血珠便会喷涌如注,那心脏将体会到类似于溺水缺氧的感觉。

一分钟后,他见到了尼松。

罗得胁迫他进了电梯,按下49层。上面两层闲置层,步行台阶,他拿枪口顶着尼松倒着走在前面。最终来到空旷的房顶,四周是百米深渊。

“罗得,你这是玩哪出游戏!”

“别说话,你一定还没认真听过自己的心跳吧?听,现在,只剩几分钟了。”

“你发什么疯啊!哪根筋不对?”

“少来,老实说,是不是你出卖的我?他们盗用了所有客户信息,我破产了。”

“我你都不信吗?我是尼松!从小的好哥们。”尼松想走近一步,又被逼了回去。

“不不,从来就没有什么好哥们。父亲把样品留给你就不公平,你现在又来加害我。”罗得嘶吼着,他看到泳池的景象,听到耳旁哥哥的声音,不住地颤抖。

“你看看我的眼睛,醒一醒啊——哦我是尼松!”

尼松语无伦次、慌乱不止,他已感受到枪口呼出的热气,一声巨响——但,他突然大叫一声:

“我没杀你哥哥!——不,那不是我——”

罗得甫一听见,意识里立马有了悔意,子弹瞬间在空气中炸裂,碎屑扑到尼松身上,但伤害不重。

“不,我不是故意无动于衷——太神奇了,刚刚的一刻,我读懂了你的心声,你想让我死的真正原因是,你以为我设计淹死了你哥哥,对不对——但根本不是,相信我;我当时吓蒙了,我才七岁,我灵魂出窍了般根本动弹不了。那些阴影至今还挥之不去。”

罗得也惊呆了,没错这正是他刚刚所思所想,一丝不差!他想起那次拿信时被样品扎的一下。这么说,未被巴比伦污染的戒指真的有效用啦?

“太好了,我明白戒指的奥秘了:它必须在非常熟悉一个人的基础上才能准确判断。这样,我研究室的数据库基础,加上你的硬件技术,就可以创造出新一代产品与‘天使鸟’抗衡了。”尼松也激动不已。

这时,响起指环的声音:“膛内子弹剩余最后一颗。”

罗得立马想到自己与蓝西的事,羞愧难当,他知道尼松现在和他一样知道了他所想的。便去抓地上的枪转向自己胸口。尼松迅速扳转枪口,子弹只打在罗得手上。

“你是为蓝西的事羞愧吗?但我还不至于要你命。事实上,我开始就从她眼里看出了这一点,还记得信封上那两句诗吗?我只是想等她自己死心:你只是利用她,根本不爱。”

 

6

几年后,尼松和罗得的兄弟公司推出的代号“聆听”的魔戒占据了巨大部分的市场份额。上帝的声音再也不会以“天使之声”的可怕方式浸入用户的心灵,取而代之,每当被问及上帝的旨意,魔戒的回应是“聆听你自己的心声”;新宗教联盟的势力也再难恢复“天使鸟”时期的阴森恐怖。现在,当人们欢快地拆开“聆听”指环的包装盒时,跃入眼帘的是那句醒目的警示语:

“不要轻易尝试踏入别人的心灵,

那里荆棘密布,像你我的一样。”

事实上,几年前罗得去到蓝西家里那天,瑟薇拿起了信封,但看到背后那两句诗时,又放下了,信任难道不是抵达另一个漆黑心灵的唯一路灯吗?因而,后来,当人们提起她丈夫创业中这段离奇的破产经历时,如果不是丈夫指头的窟窿,她一定会当作是在听陌生人的故事。

当孩子们问:“真的可以用‘聆听’听到天上的声音吗?”

他们笑着回答:“当然,它被设计的初衷,就是为了倾听那些看不见的心灵呐。”  

评委点评 评语汇总
匿名 2018-02-08 21:04

文从字顺,叙述语言有作者自己的特色。小说的主题虽然之前很多科幻作家写过,但是作者给出了自己的理解。如果能够更加注意小说中的矛盾冲突就会更上一层楼。

匿名 2018-02-02 18:26

“思维透明”这个核心设定比较新颖有趣,作者语言也比较成熟,有明显的个人风格。作品中的感情描写也很打动人,这些都是本作品的加分项。

目录(共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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